今日看来,武灵王在太子人选上的动摇,和偏爱小儿子的举动,与今日赵国太子春平侯、公子偃的矛盾,何其相似!
“人一旦拥有了权力,为了捍卫权力、争夺权力,就能化身为豺狼虎豹。”赵维桢见平原君动摇,趁热打铁:“妾无意置喙先王,但请君上三思:若是公子偃为王,到时会如何?”
这直接说中了平原君的心事。
正因经历过当年的宫变,平原君才会因太子春平侯出逃一事大受打击,才会极力反对赵王改立公子偃为太子。
“公子偃是什么样子,君上心里清楚。”赵维桢情真意切地劝说:“与其挂
念我与阿父,不如让我们离开,君上也眼不见心不烦。”
平原君知道赵维桢说的很有道理。
如她所言,先王惠文王好歹是个聪明人,至于公子偃……
平原君可是见识过他能糊涂到什么地步。
他不禁思量起来:平日对公子偃相当严厉,出言训斥、当众责罚不是一回两回。他的本意是好的,无非是恨铁不成钢,加上急脾气,行为过分了点。
但公子偃可从没领过情。
恐怕在他眼里,自己的教育、提点,完全就是苛责与虐待。
如此,若是他当了赵王……别说保证赵梁与孟隗周全,恐怕平原君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赵维桢不提往事还好,她委婉提及沙丘宫变,平原君只觉得一股莫大的悲哀淹没了自己。
更别提太子被废,其中必定有秦国从中作梗。
春平侯为秦国质子,他从咸阳出逃,等于得罪了秦国。秦王若是苛责,完全可以以此为借口开战!
若是孟隗再出事,怕不是要再现几年前邯郸之战的情况。
“罢了。”
他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纵然要保你,我也保不了你几年了。”
赵维桢闻言,立刻挺直了腰板:“君上这是说什么话?你好好养身体,病症痊愈了,不会有事的!”
平原君嗤笑出声:“你这话,你自己信么?”
赵维桢:“……”
自打进门起,赵维桢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明显的难过。
别人不清楚,可她清楚。历史上
记载平原君卒于公元前261年,与秦昭襄王是同一年病逝的。
如今他还有三年的寿命。
读史书时,只觉得是一名历史人物走向了自己的终结。可现在,她面前的远不止是一个书中的名字那么简单。
平原君平日虽然性格火爆又严厉,对赵维桢也是动不动就横眉立目出言训斥,可他也是在为赵维桢着想。
即使立场不同,平原君也不怎么为难她。
作为一名长辈,他是位很好的长辈。
他与没事就跑去酒肆蹭她药酒的廉颇、与对着她行礼感谢,婉拒她邀请入秦的李牧一样,是有血有肉,有自己的思想情感与抱负志向的活人。
如果可以,哪怕立场不一样,赵维桢也希望平原君能多活几年。
但是……
他病重这几个月,赵维桢与父亲时常过来探望。平原君的头疼病症越发严重,还伴随着反胃、呕吐,吞咽困难的情况,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连说话都有些不清楚了。
这是很典型的脑梗症状。
能熬过来这么一次,已经算是平原君命大。
赵维桢不懂医术,更不知道在先秦这样的生产力下,该如何处理脑梗塞。
眼睁睁的看着一名长辈要离开自己,赵维桢怎能不难过?
她垂下眼,避开平原君的目光,尽力把自己的心情隐藏起来。
但这样的姿态,已经让平原君明白了她的想法。
他不仅不生气,反而主动宽慰道:“你也别难过,我自己的身体怎么样,
我自己最清楚。”
说着,平原君叹息一声。
“孟隗。”他问道:“若是当年,我劝你父亲把你嫁给太子,如今的情况会不会全然不一样?”
赵维桢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