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四百里急送来信。”霍清川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书信。
近前奉书信时,阮朝汐正随意地拨弄琴弦,声声琴音入耳。眼前的景象让霍清川恍惚了一瞬,仿佛时光倒流,重又看到了当年在书房里跟随郎君学琴的娟娘。
他跟随郎君身边多年,娟娘去了何处,对他不是秘密。
阮朝汐出奔豫北那夜,被荀玄微抱回荀氏壁,他原以为郎君待她终归是不同的。
没想到带回云间坞后,郎君竟又开始手把手地教十二娘学琴……
霍清川的眼底闪过痛惜。他跟随荀玄微多年,至今难以揣摩郎君心意,只知道郎君决意要做的事,从不谈什么情分。
今日事情已经回禀完,再无停留书房的道理,他又深深地看了眼抚琴的少女,咬牙回头走了。
莫闻铮随后求见。他是带着李奕臣来的。
“李奕臣身上的几处轻微伤势已经大好了。仆送李奕臣出南苑。”
“你出去罢。李奕臣留下。”
李奕臣低头进来,在隔断外俯身行礼,“仆拜见郎君。”
荀玄微对阮朝汐温和地说,“你看到他了。我昨晚句句都是实话,并未欺瞒你什么。李奕臣当夜混乱中受了些轻伤,他筋骨异于常人,恢复得比其他几人快得多。”
阮朝汐看到了李奕臣,心弦又是一松。“人无事就好。”
“他是我的家臣,我看顾着他,岂能让他出事。”
荀玄微转过身来,对始终大礼拜伏、不曾抬头的李奕臣道,“不必拘礼。走近上前。”
“是。”李奕臣起身走近。
他长得高大,虽然才十六的年纪,身高已经不比徐幼棠和燕斩辰矮,宽肩蜂腰,以后几年想必还会继续长高。
荀玄微打量着他,露出赞赏的神色。
“不错。我听他们说,你是东苑这几年最出色的一个。正好我身边急缺习武的家臣,徐幼棠和燕斩辰两个时常分身乏术。以后再加上你一个,多有助力。”
李奕臣低头,还是简短地道,“是。”
荀玄微观察他的姿势神情,点点头。
“毕竟分别五年,心生隔阂也是正常的。十二娘都和我发了几次脾气,更何况是你们呢。从今日开始,我要你担任起护卫贵客的职责。你可当得?”
李奕臣猛地抬起了头,露出愕然神色。
“郎君……”他怀疑地问,“郎君肯用我?”
“你是我亲自选入坞壁的家臣。我为何不肯用你。”
李奕臣不应,目光缓缓转向侧边的阮朝汐。
阮朝汐望着他。目光明澈平静,等着他的应答。
李奕臣收回目光,低头道,“仆任凭郎君差遣。但十二娘有时要用车,仆只恐跟车的人不够。”
“我最近都在坞壁,十二娘出行都跟随我。你专心护卫贵客就是。”
“是。”李奕臣转头要退下,想想又转回来,多问了一句,“仆要护卫的贵客是十二郎?”
荀玄微满意颔首,“云间坞里的贵客,目前只有他一个。你时刻跟随贵客左右,看顾贵客安全。”
当着阮朝汐的面,他仔细叮嘱李奕臣。
“十二娘和十二郎结识多年,偶尔会去探望十二郎的腿伤。她如今大了,不好再进南苑。若要探视,你把十二郎扶出来。”
“十二郎腿伤难以自保,你搀扶好十二郎,银竹跟着十二娘,让他们在庭院里说。”
第58章
李奕臣搀扶着钟少白,阮朝汐走在身侧,银竹跟在阮朝汐身后,四人仿佛天上的大雁队列似地,一个跟着一个在庭院里走动。
钟少白慢慢走去锦鲤池边,李奕臣扶他坐下,自己蹲去了大青石后头。银竹站在阮朝汐身侧不走。
“银竹,我想喂锦鲤。劳烦你拿两包鱼食来。”阮朝汐自若地吩咐。
银竹狐疑地没有动。李奕臣在青石后不耐烦地说,“我在这儿。十二娘吩咐你做事你不去?”
银竹匆匆地去了厨房方向找寻鱼食。
钟少白把木拐杖放去青石边。南苑里就有个小小的锦鲤池子,他带了鱼食出来。
他从自己荷包里取出两包鱼食,一包递过来。
“多谢你探望。”视野里无人,环境清幽,只有鱼儿在水里吐泡泡的轻响,他绷紧的神色放松下来,“南苑找不到人说话,莫闻铮整天盯着,无端就会生出烦躁。还好有你在。”
阮朝汐接过鱼食,在他身侧坐下,打开布袋子,往池子里洒了一把鱼食。
“荀三兄发话了。我进不去南苑,你可以出来。庭院里来来去去的人是多了些,但景致不错的。你无事可以出来走走。”
李奕臣背身在木桥下蹲着。值守部曲们目光炯炯,众多视线从各处望过来,又转过去。钟少白掩饰地洒了一大把鱼食。
“慢慢养伤,不着急。”这句话不知道是安抚身侧的人,还是安抚他自己。“等我腿伤完全养好,还得一个月。十二娘,你这个月都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