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高深墙垣内。
随着陶黑子那大嗓子吼出,坊内众人表情各异。
陶黄氏神色呐呐地,仿佛成了枚哑炮,瞬间骂不出声儿了。
她眼神有些游移,移着移着,视线不由自主地就往陶社宰身上飘了。
陶社宰依旧端着笑容,亲和,平易近人。
只是仔细些看,就能察觉出他笑得有些勉强。
毕竟被打脸了不是么!
余光瞥见陶黄氏朝他看来,陶社宰眼皮子抖了抖,暗自道一声晦气,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泼辣娘们儿!
青年郎君神色平淡,他侧耳认真听了听,确定是陶黑子本人的声音后,便对监门李老汉点点头,哑着嗓子道:“是黑子回来了。”
李老汉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把铜黄色的钥匙,扫了眼众人后,略沉吟半晌,将其郑重递给了青年郎君,吩咐着:“阿瞎,去开门吧。”
青年郎君,外号陶阿瞎,只见他接过坊门钥匙,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移步走动间,垂落在脸颊左侧的那缕长发,被山间晨风无意吹起,不经意间,露出了他鲜少示人的左半张脸。
柔和晨光下,那张脸尽显苍白,青年郎君的五官相貌,称得上端正清俊,只可惜啊,是个半瞎子!
那只被遮挡的左眼,虹膜有异,呈灰白雾色,乍一看,只觉得眼眶中尽数是眼白,米粒般大小的一点漆黑瞳孔嵌在眼球中,看上去略
显诡异。
……
坊门外。
孟姚摸摸陆九曜的小脑袋,问:“小师弟,还可以么?困不困?”
那日,陶黑子来到坐忘观求助,向寇淮讲述了槐南里发生的古怪惨案后,师徒三人当即就简单收拾了行囊,刻不容缓,跟着陶黑子出发了。
只是深山野岭,荆棘挡路,虫蛇出没,危险系数挺高的,寇淮带着俩徒弟,行路难免要谨慎些,走了将近两夜一天,才在清晨抵达了槐南里。
“不困。”陆九曜摇摇头,看着倒是精神奕奕,一双瑞凤眼大睁着,端的是天真惹人怜爱,他似乎对这种野外生活适应良好。
想来也是,三四年的在外逃亡经历,足以让他适应各种野外生活了。
孟姚顿了顿,遂从行囊里,翻出一小袋腌渍果脯,这是临出发前,她特意带上的,沿路走来已然被她吃光小半袋了。
“那师弟要不要吃点这个?”
陆九曜捻了一块小的,放在手心,对她道:“谢谢师姐。”
孟姚见状,催促:“师弟怎么不吃啊?”
寇淮正巧瞥了眼过来,看着徒弟拎着地那油纸袋,顿觉牙酸了下。
忙不迭移开视线,装作在看风景,顺便地,默默远离大徒弟好几步。
孟姚口味略独特,随身携带的些许小零嘴儿,或极酸、或极甜、或极辣,总之,就是莫名的挑战人的味蕾儿!
陆九曜眼见避不过了,迅速将手中的那块果脯扔进嘴里。
孟姚满怀期待地问:“好不好
吃?”
陆九曜含着那块果脯,简直酸得牙都要倒掉了。
他微笑着点点头:“好吃。”
孟姚笑吟吟地,略显高兴:“那就再来一个?”
陆九曜:“……”
不远处,寇淮用余光,一直关注着俩徒弟,见状,不厚道地憋笑了下,啧啧,小弟子还是面皮嫩了点啊!
瞧瞧他师姐,笑得跟只小狐狸似地,装佯着呢,又逗弄她小师弟!
不过么,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小弟子说不定就吃他师姐这套呢!
陆九曜在师姐笑吟吟地注视下,沉默着,缓慢地伸出手,又捻了块更小的,放进嘴里,囫囵嚼两口,迅速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