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云转头一双狭长的眸子直直的看着自己父亲鼻梁骨上面那幅反着白光的金丝眼镜,淡淡继续,“是他舍命救了我,这次他立了大功,该赏才对。”
“呵呵,”低沉的笑声从谢凛唇边溢出,优雅好听的声音格外笃定。他缓缓的抬起头,夕阳的映衬下,微尖的下巴上面一张薄薄的线条锋利的唇微微上挑,一开一合是猫捉老鼠的淡定和残忍,“你以为,你们编出这样一个说辞,没有证人,我就拿他没办法了么?”
谢云微眯了下眼睛,没有回应。
下一刻,谢凛便拿起了一个放在桌子上的小东西向谢云的方向随手弹过去,谢云下意识的伸手去接,接到后打开手掌一看那个纽扣状的小东西,不由得原本聚成一个黑点的瞳仁迅速向四周扩散了一下……
“在你车上发现的跟踪器。”谢凛扬了下下巴,已经沉下来的脸色将一张原本很斯文的脸变得格外冷冽锋利,“现在,我有证据在手里。你还能给我咬死说,他只是为了救你么?”
手里攥着那枚微凉的小东西,此刻的谢云纵然有已经准备好的千万套说辞,也仍旧是无济于事了。
但眼下自己的父亲显然对楚凌已经动了杀机,而且是一击必杀毫无转圜余地的那种。
想想楚凌现在的情况,再想想自己曾经那么千辛万苦的把他的命救回来,谢云轻轻眯起了眼睛,无论如何,楚凌的命,他是一定要留下来的。
谢云慢慢收敛了心神,架起腿让身子大半都深陷进沙发里,拿起桌子上的咖啡缓缓的喝了一口,随后转动着手上的咖啡杯,看着里面褐色的液体缓慢的回旋摇晃,嘴角轻轻一勾,习惯在人前展露的高傲与不可违抗随着这个表情和动作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他并不去看自己的父亲,黑白分明的眼一直盯着在杯中回旋的咖啡,淡漠的不容抗拒的声音华丽优雅的与谢凛如出一辙,“即便如此,但他是我的人,作为现任家主,我——不容许有人伤他性命。”
权力与地位,在男人之间自古以来都是个好东西。一个称谓,便可以把原本的父与子扭转成君与臣。
父子群臣的对比之下,当然是君臣为先。所以说,谢云说出这话,也就是把原本名义上的父子谈心拉到了君臣的名义上来,谢凛虽然是谢云的亲生父亲,但现在执掌谢家的人是谢云,这位退了休的老家主,自然也只能算是谢云该尊敬的人,而不是该遵循的人。
一句话,饶是谢凛一向自制的性格,也不由得被气得怒火中烧。
但他表面上仍旧表现得很随意,闻言他只是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说话的同时向一旁的书柜走去,橘色的夕阳在他身后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
“说的没错。他是你的人,你可以不顾家法保他周全,”谢凛在书柜前站定回过头来斯文的脸上意有所指般的流露着玩味的笑容,淡淡的把没说完的话补全,“但你是我的儿子,谁——又能来护你周全呢?”
谢云仍旧握着咖啡杯,闻言眉间动了一下,没有说话。
而谢凛则是从容的单膝蹲了下来,把最大的那个书柜最下面的格子拉开,里面除了一条一米二长的牛筋短鞭外再无其他。
谢凛伸手把它从格子里取出来,伸手抚摸着因长久不用而略微生硬的淡黄色短鞭,挑了下眉,关上格子重新站起身来,用鞭柄轻轻敲了敲办公桌的桌角,“家主犯错,我这个前代家主,罚得起吧?!”
谢云用眼角扫了一下谢凛手上的那条牛筋短鞭,仍旧没有吱声,放下手里的咖啡杯动作利落脱掉外套衬衫,然后就赤裸着上身漠然的向着谢凛的指定的方向走去。走到近前的时候,谢云深不见底的漆黑眼珠凝成一个小点深深的看了谢凛一眼,随后便冷着脸面无表情的双手撑在了办公桌上……
如果不是缠绕在肩头上的厚厚的绷带破坏了美感,谢云的身材好的足以让街上的花痴男女放声尖叫。他宽阔的肩膀沿着脊柱的一路向下而逐渐收紧直到腰际,完全伸展的背部肌肉线条细密而紧致,隐约可见被覆盖在下面骨骼,坚硬而性感。
然而谢凛不是花痴也没有乱伦的癖好,所以他看着儿子肩膀上的那个扎眼的绷带以及上面隐约可见的血红,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为了那么个微不足道的家奴以身犯险把自己弄成这么个狼狈样!他真不知道这混小子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可那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谢云到底多少分量,一手把他调教出来的谢凛又启会不知?这个儿子虽然有时候牛脾气一上来就犟的要命,可这么不分轻重的冒死去救一个原本准备设计谋杀他的家奴,要是以往,那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个楚凌……到底为什么能让他的儿子做到这个地步?
谢凛眯着眼睛暗自思量着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以及他让人所调查的那份楚凌出营之后的情况报告,慢慢的心里下了这样的一个结论——那个2号对他儿子而言是个危险的未知存在,留不得。
至于谢云,虽然此刻表面上不动声色一脸漠然的,但心里复杂得难以用语言去形容,乱得一团糟的心里唯一清晰的一个念头是,虽然在没掌管谢氏之前谢凛偶尔会因为气极而罚他,但那条世代传承下来的,专门用于惩罚家主的牛筋短鞭,他确实是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了……
谢凛退开了两步,随手挥了两下鞭子熟悉手感,随后站在儿子身后,仿若例行公事般的询问:“十下。有意见么?”
谢云不露痕迹的吸了口气,声音干脆利落的回答:“没。”
他“没”字话音刚落的时候,耳边便挂起了一阵短暂急促的风声,随后是很细的牛筋鞭子打击在皮肉上的声音,没有间断的两下,在谢云光裸着的背上,靠近脖颈的位置两道道深紫色的印痕很快肿了起来,鞭痕交叉的位置,迅速鼓起的位置上,玫瑰红色的血液好像瞬间就要突破那一层薄薄的表皮阻挡一样……
极少接触到的这种锋利的疼痛让谢云猛然皱紧了眉,咬着牙没有吭声。
身后是谢凛的声音,公事公办的语气中能听出对儿子作为的隐隐不满和愤怒,“这两鞭让你记住,身为家主,切忌以身犯险。”
接下来又是两鞭,挪开有伤的位置,不留情面的力道让谢云脸上微微渗出了汗珠,“这两鞭打你包庇仆从,无视家法。”
……
不得不说,其实谢凛的身手也相当不错,不然他绝对无法做到最后那两鞭全部都压着之前重叠出来的那四个淤血的位置打……
而那层脆弱的表皮在那之后全部被抽破,包裹在里面的破碎的血肉瞬间流下来,在谢云的背上映衬着之前的深紫色,蜿蜒出了一副诡异妖艳的图画……
“这两鞭打你警觉性不高,竟然被眼皮底下的人出卖,车上被放了跟踪器还不自知!”
一顿鞭子抽下来,想着儿子的这些疯狂任性的举动,一向理智得不像话的谢老家主越发的生气了,那张斯文优雅的脸上,冷静的表情似乎再也维持不下去了。他狠狠一甩手把那条也算是古董的牛筋鞭子扔在地上,狠狠的瞪了谢云一眼,鼻间发出一声冷哼,便再也不看已经从桌子上直起身来也不顾身上伤痕正在往身上一件件套衣服的谢云一眼,甩袖转身离开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