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麼事了?」
我立刻朝他撲過去,想抓住他問問這個黃衣少女究竟是不是他曾編排過的「小表妹」,然而剛跳起來便察覺出了不對。
雙膝發軟,雙腿無力,猶如剛翻過五個山頭,還是馬不停蹄那種,別說施展輕功,連好好站起來恐怕都不一定辦得到。
那一刻,身體歪斜著撲將出去,我瞪著前方,推測不出意外會撞到竹帘子上,最多滾在地上,難看了些。
我將將做好挨撞的準備,便見那帘子忽地一閃,露出簾外風景一隅。花燈灑在江面上,粼粼波光在我的眼前一閃而過,便被突然出現的人擋了嚴實。
竹簾重落下。
我瞪大眼,看來人伸出雙手接住我,鼻尖飄過一絲薔薇花香,恍如酒醉後的幻覺。
第三十四章
我呆呆掛在來人身上,好半天都沒有反應。
攬在腰上的手輕輕捏了捏,動作曖昧。耳畔落下溫熱吐息,是只有我能聽見的低語。
「師妹就這麼想我嗎?」
我抬頭,目光一點一點聚焦在眼前的一張臉上。
漆黑髮絲束在銀色發冠之中,眉眼間不見了往日的隱約風情,顯出一種不動聲色的凌厲。
原來不是幻覺。
我默默垂下眼睛,看到自己雙手正搭在她的肩上,掌下的白袍不染纖塵,沒來由地,我在心裡想道:原來她穿男裝是這樣的。
腰上的手臂鬆了松,我的雙腳回到地面,但還是有些腿軟,微微趔趄了一下,那雙手便再度收緊,我的腦袋撞到她的肩膀上。
頭頂的聲音不咸不淡:「喝了多少?」
我不吭聲,微微用力掙開她,撇開臉,答非所問地哼了一聲。
按照往日慣例,這樣不配合的態度,腦門上定要被彈一下的,但等了片刻,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出現,忍不住悄悄轉頭去看,就感到下巴一緊,冰涼手指掐住下頜將我的臉抬起來,入目是一雙帶著戲謔笑意的眼睛。
「哦?原來師妹當真這般想我,一見面就要投懷送抱……」
沒等她說完,我兩手齊上堵住那張嘴,將她的頭推得遠遠的:「神經病!」
話音剛落,就聽身後一聲「咣當」,接著是一串噼里啪啦。
我回頭,只見小表妹阿瑩姑娘氣勢洶洶立在一方矮桌上,左手持鞭,右手指著左閃右避的江胡:「好呀,可算讓我找著你了,今天是老天開眼,好讓本姑娘教訓教訓你這個碎嘴小人!」
江胡一面逃,逃的過程中還不忘握緊他的稿紙,一面連喊帶叫:「姑娘、姑娘你認錯人了,我不是——啊——」
小表妹的鞭子所到之處皆是一片狼藉,一時之間,叮呤咣啷聲不絕。船艙狹窄,她卻宛如個靈巧的燕子,一會兒跳到桌子上,一會兒飛過我的頭頂,而江胡就有些不忍卒睹了,此刻連逃命的絕活也一時施展不開。
這下可以斷定,這位阿瑩姑娘果真是當初被江胡寫進八卦文之蘇家三角戀里的女主角。
我嘖嘖兩聲,找到臨窗一個安全的地方看戲,巧的是在窗後隨手一摸竟摸到了君卿藏起來的酒壺,便愉快地給自己斟上酒,想了想,問師姐:「喏,你喝麼?」
師姐拿過酒壺瞧了瞧:「你就是喝這玩意兒喝醉了?」
「誰說我喝醉了?」我反駁。
「哦?沒有醉?」師姐慢悠悠道,「那方才師妹不是腿軟,當真是故意投懷送抱的麼?」
我抄起一個杯子砸到她頭上,當然沒有砸中,師姐接住杯子,施施然擱在圓桌上,姿勢閒雅地執起酒壺自斟一杯,湊到嘴邊頓了頓:「春滿樓的桂花釀,師妹覺得好喝嗎?」
好不好喝不好說,就是這酒樓的名字聽上去很令人想入非非。
我雙眼緊盯著小表妹和江胡,敷衍道:「還成吧。」
「是麼,」師姐淡淡道,「還想喝多少?」
我抓過酒壺搖了搖:「也沒有剩下多少了,反正不要錢不喝白不喝,為了不浪費,不如我們……」
話音未落,手上便是一空,酒壺已到了半空,恰巧打掉一截飛過來的凳子腿。
「……」
我默默喝掉最後一杯酒,默默放下杯子。
此時此刻,江胡像只被打得四處亂竄的耗子,慘叫連連,眼見著他挨了好幾鞭都沒有還手的意思,令我刮目相看,畢竟如今秉承「不欺侮女子」的君子之風已是少見,沒想到他平日裡粗枝大葉又猥瑣邋遢,卻居然有這樣的風度,著實令我心情複雜。
當然,在不久後得知他之所以不還手是礙於小表妹的身份若是還手必死無疑,我跟著君卿念了一個時辰懺悔經,並在心中給江胡添上一記:弱雞。
蘇迭在兩人打起來的時候就從後門溜掉了,我猜測正是他故意告知小表妹江胡的身份,好趁機逃之夭夭,這可太像他能幹出來的事了。但鑑於他溜走的方向正是君卿離開的方向,不出意外兩人可以在船尾甲板上相遇,若君卿趁機問他小表妹的事……
做姐妹的豈可沒有眼力見呢?
最好是讓小表妹和江胡打得越久越好。
於是我熱情地鼓起掌來,間或曲起兩指吹一聲長長的口哨。
小表妹的長鞭在空中乍響,突地化為刺狀,向江胡突刺而去。
我眼睛一亮。
這一招又快又狠,江胡躲閃不及,「刺啦」一聲,他的左手肘連衣服帶皮肉被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