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下午她要去太夫人房里,却听说秦夫人过来了,正在太夫人房里说话,她也就暂且放下这事,一心一意哄着熠航。
知道熠航喜欢荡秋千,当即唤连翘去唤几名小厮过来架秋千,来的却是徐默和贺冲。
贺冲穿着深灰色粗布袍,整个人透着冷漠,看到熠航时,神色立时柔和下来,目光都暖了起来。
熠航看到贺冲,甜甜唤道“贺叔。”
贺冲微笑颔,对顾云筝行礼后,摸了摸熠航的小脑瓜,“贺叔来给你架秋千。”
“谢谢贺叔”熠航扬起手臂,拉着贺冲的衣袖走向西墙角,“四婶说在这儿架秋千,这儿有树有花圃。我也觉得在这儿好。”
“行,那就在这儿,你等一会儿。”说着话,贺冲回头看了顾云筝一眼,若有所思。元熹四年,他与侯爷一样,希望云家二小姐做侯夫人,却没想到云府以迅疾之势覆灭,侯爷远在西域,相助也有心无力。事后,侯爷退而求其次,娶了顾家女。以为她就是一只笨兔子,近日听说的种种,倒是他小瞧了人。
徐默则留在原地,与顾云筝说话“您那间绣品铺子好歹起个像样的名字吧郑师傅绣艺精湛,花样子齐全,还不乏新样式,现在不需小的张罗,回头去买绣品的就不少,日后肯定生意兴隆,能闯出名声来,现在就应该再找几个绣娘,不然忙不过来。今日郑师傅见了我,说忙得没时间来给您请安,要我带话,请您海涵。”
顾云筝有些意外。郑师傅定是兢兢业业地经营铺子,可如果没有徐默帮忙或者说没有霍天北这样的后台,别人不会这么捧场。她笑应道“我好好儿想想,只挂个郑氏的牌子的确是不像样,你若是得闲,也帮我想想。我这几日实在是有些忙碌,铺子的事多亏了你,日后再犒劳你。”
徐默也知道,这四夫人又是接手中馈,眼下又要照顾熠航,换个人早已忙得焦头烂额错处不断,由此也就笑道“夫人信得过我就好,来日请郑师傅给我做两套衣服就成了,平日铺子的事我会尽力打点。”
两人说完这宗事,徐默去与贺冲搭建秋千。
顾云筝命人搬了椅子到廊下,看着熠航在两个男人近前团团转,做些递东西之类力所能及的事。
春桃过来通禀“秦夫人求见。”
第一次拒之门外,第二次于情于理也该见见,否则,不识大体、小家子气的就是她了。顾云筝道“请她走侧门去花厅,就说正屋还在修缮。”有男子在正房,外人看了终归不大好。
春桃称是而去。
顾云筝并不急着去后面花厅,先询问连翘“侯爷说有两名药膳师傅要来府中,我怎么还没见到人”
连翘笑道“两个人现在还在东院。五少爷的身体情况,侯爷与贺冲最清楚,要细细交待两个人一番。夫人放心,晚间就过来了。”又问,“若只是单独调理五少爷的身体,就安置在正房的小厨房吧”
顾云筝点头,“自然。到时候你安排,她们就住在西小院儿。东面先空着,等熠航大一些,他得有个自己的院落,我觉得在东小院儿最合适。你觉得怎样”
征求连翘的意思,自然是要她日后陪着熠航去往东小院儿,连翘听了忙道“夫人说的极是。”
顾云筝又询问了熠航平日一些习惯、喜好,和熠航交代了去向之后,才去花厅见秦夫人。
秦夫人看起来与太夫人年纪相仿,体态瘦削,眉宇透着端宁凌厉。见到施施然进门的顾云筝,她目光微凝。
面前这定远侯夫人,容颜清丽绝尘,宛若绽放于空谷中的兰花;脸色洁白莹润,双眸灿若星辰,双唇是一抹淡淡水红色;高绾了随云髻,斜插垂珠簪,一袭荼白衫裙,步履从容,意态优雅高贵。
这是与她膝下庶女完全不相同的一个人,完全不在她意料之中。原本还以为,这四夫人开始主持中馈,是那位小姑又使了什么让人不明所以的手段,现在但看这举止气度,便知不是传闻中那武痴的样子。
纷杂的念头飞闪过脑海之际,秦夫人已起身,挂上了笑脸。
顾云筝落落大方地见礼,“劳秦夫人久等,还请恕罪。”
秦夫人笑意更深更诚挚,还礼时道“是我不请自来,还望四夫人海涵。”
秦夫人笑起来的时候亲和力十足,初见时的凌厉之色一扫而空。顾云筝与她分宾主落座,想着这样就好,初时还以为这人是过来找她吵架的,那种事就算是对方挑衅,传出去也有损名声。武痴的帽子要摘下去不算难,被人扣上凶悍泼辣的帽子却也容易没法子,自那一世就是如此,内宅女子对自幼习武之人大多有点儿偏见,莫名其妙认定习武之人凶悍不讲道理的不在少数。
秦夫人啜了口茶,为上次登门的事解释道“早就想来府中与四夫人一同坐坐,可是平日里琐事缠身,自己都说不好何时得闲。偶而得半日空闲,临时起意去拜访亲友,不乏失礼之处,也就有了上次的唐突行事,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人家把话说到了这地步,顾云筝自然也不会不领情,体谅一笑,“不瞒夫人,我这几日也是深有同感。过去的事就不必提了,您是我婆婆的嫂嫂,我们自然该常来常往。日后若是我有无礼之处,也请您看在我年纪小不懂事的情面上担待几分。”
常来常往的原因,只说是她与太夫人是姑嫂的原因,提也不提秦姨娘。秦夫人哪里听不出来,却只是笑着称好,“我也听你婆婆说了你主持中馈的事,她说你是个百伶百俐的,我看着也的确如此。想一想,还是你婆婆有福气,儿媳个个能干,不似我,膝下儿女媳妇没一个成器的,一把年纪了还是忙得脚不沾地。”
顾云筝笑语盈盈“侯府人口简单,您却是家大业大,旁人不历练些年头,怎能如您一般练达”
两人你来我往,说的热热闹闹,却是谁都不提秦姨娘。近申时,秦夫人起身道辞“天色不早了,就不叨扰你了。好在你婆婆的五十寿辰将至,到时我再来上门贺寿,我们再好好儿说说话。”
“好啊,到时再聚。”顾云筝亲自将秦夫人送到院外,这才转身回房。
晚间请安时,大夫人也去了。霍天北与顾云筝俱是有些意外。
太夫人对大夫人也不知是伪装不出还是不屑做戏,神色有些冷淡。二夫人那边,她这几日也实在是生了心结,二夫人声称的几个管事趁机捞油水,在账目上可不是那么回事。她愈觉得这个儿媳行事实在是上不得台面比起外面开的铺子,内宅这些收入算得杯水车薪,可二夫人还是放在眼里,不放过任何一点点油水,简直叫人不知说什么好。三夫人已免了晨昏定省,早晚已见不到人影。
由此,太夫人愿意亲近些的,就只剩了一直乖巧听话嘴甜的顾云筝,笑眯眯的将人唤到身侧落座闲聊。
顾云筝趁机询问寿辰当日要太夫人决定的事。
太夫人见她尊重自己的意思,大有做到尽善尽美的意思,很是高兴,和她细细商量着做了决定。
大夫人在一旁看着,始终似笑非笑,偶尔眼中飞逝过一抹嘲讽,也不知是因谁而起。
太夫人无意一瞥,看到了大夫人的反应,心生笑意。是因此,饭前吩咐了杨妈妈几句。饭后,在顾云筝道辞之际,让杨妈妈把一个一尺见方的黑漆描金匣子递给顾云筝,“你以往不曾待客,日后却少不得迎来送往。这些是一些饰、小物件儿,遇到辈分比你小的闺秀,拿出来做见面礼。”
顾云筝自然乐得接受,脸上却显得很是不安,“这怎么行我还不曾尽心服侍您,就拿您这么多东西,实在是受之有愧。”
太夫人笑着拍拍她的手,“如今不就数你最孝顺么日后多陪陪我就好。我知道你也不缺这些,只是我看你这几日实在劳累,这些东西就权当是我奖赏你的。”又开玩笑,“若是你累得撂挑子不干了,我可就真要慌神了。”
顾云筝甜甜地笑起来,“那儿媳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哪日得了拿得出手的物件儿,一定送来孝敬您。”
太夫人又瞥了一眼大夫人,催促顾云筝,“快回房吧,早些歇息。”
“嗯”顾云筝屈膝行礼,“您也早些歇息,明日我再来陪您说话。”
太夫人连声说好。
大夫人眼中已尽是讥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