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见得,苏妧觉得长孙皇后就令她十分佩服。
苏妧想,喜欢的时候用心喜欢,不喜欢的时候不多做纠结。她既然要成为太子妃,心里就不能只装得下风花雪月,本来,她心中也没装多少风花雪月。只是李承乾这个少年郎实在讨人喜欢,她又从未享受过男女之情,你情我愿,何乐不为呢
及时行乐,何必非要追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
那并不理智,也不是她能追求得起的东西。
横竖是睡不着,苏妧干脆爬了起来。明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府里张灯结彩,回廊上挂着红灯笼,看过去,蜿蜒长廊亮的灯笼好像延伸到夜的深处,安静,可又透着喜气。
走到哪儿,都能不时地遇见正在张罗明天太子前来迎亲事宜的管事,他们看到苏妧,都十分意外。
“小娘子,您怎么出来了赶紧回去歇下吧,明天一天够累的呢。”
绿萝顺着管事的话劝道“对啊,小娘子,咱们还是回去吧”
苏妧却并不想回去,她还想再多看看这个她一直生活的地方。明日天一亮,她的堂妹们都会过来陪她,然后前来庆贺的宾客也会来,她就只能待在房中哪儿也不能去。
她还嫌绿萝和藿香跟在她身边有些烦,说道“我想一个人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绿萝和藿香对视了一眼,有些迟疑。最后还是藿香扯了扯绿萝的衣袖,她朝苏妧说道“那我与绿萝便先回去了,小娘子莫要走太久,晚上总得是要歇一歇的,不然明天一整天哪来的精力呢。”
“我知道了,你们不操心。”
苏妧扔下一句话,就沿着回廊往前走,披在她身上的披风随着她的走动一会儿飞了一起,一会儿又落下去,像是翅膀一样,明明想要展翅高飞,却又收了起来。
深夜的回廊,少女安静的背影,看着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却又令人觉得孤寂。
苏妧本来是想去母亲的屋子看一看的,可是三更半夜,孙氏又有了身子她想了想,脚步一转,就往另外一个方向走。
从她到大唐开始,她就一直在这里生活。快乐的,幸福的,无忧的,都是在这里度过。如今将要离开,她心里很不舍。好像离开了这个地方,她就离开了父母的羽翼。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挡在她前面,为她遮风挡雨。
原本心中那带着娇羞的待嫁心情,此刻忽然就被浓浓的别离之情取代了。苏妧想,我为什么要出嫁呢其实我也可以一直在家里陪着父母。就像李蕴一样,不想嫁就直接找个名目去道观当道姑,不也可以吗
苏妧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她在想什么呢可能是因为明天就要入宫,所以心情忽上忽下,格外难以控制。很多事情是不可能的,别说她是要成为太子妃的人。就算她带修行一辈子,也是要为自己谋出路的。哪有能一直安逸至死的人呢有或许也是真的有,可那样活着,也未免太没意思了。
苏妧想,其实自己并不亏,至少她对李承乾是喜欢的。
虽然大唐民风开放,但男女之防还是有的。在这个时代,她所嫁给的不是素未谋面的人,而是自己心中也喜欢的人,这已经很难得了。
她想着想着,不知不觉的走到百里夷的院子。才踏进大门,就现里面有人。
“小娘子,您怎么来了”
一个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差点没把苏妧吓死。苏妧定睛一看,是父亲身边的书童。
书童望着苏妧,问道“小娘子怎么也不叫人陪着一起过来”
而此时在院中坐着的苏亶,察觉到动静,看了过来。
苏亶“谁过来了,让他离开别来打扰。”
书童“郎君,是小娘子来了。”
苏亶听到是苏妧过来,愣了一下,站起来看向大门的方向。
“瑶奴,你怎么还没歇下”
月光下的苏亶,穿着一身素色常服,长身玉立。是个翩翩君子。
苏妧朝父亲走了过去,在父亲面前盈盈站定,抬着头反问“阿耶呢阿耶怎么也没歇下”
苏亶的目光,落在了女儿身上。
这个女儿,原本是他和妻子唯一的孩子。苏亶记得苏妧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粉粉的一团,当孙氏将苏妧放在他怀里,让他抱一抱女儿的时候,他都手忙脚乱,不知道该要拿这一团软绵绵的小东西怎么办可是一晃眼,那软绵绵粉嫩嫩的一团,已经长成了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格外好看,分外动人。只是明天,她就要嫁人了。
苏亶心里觉得很不舍,但男婚女嫁,是人伦大事,每个人都要经历的。
苏亶脸上露出一个的笑容,跟女儿温声说道“我睡不着,怕吵着你的阿娘,便出来走走。”
苏妧“我也睡不着。阿耶,我舍不得家里,我也舍不得离开您和阿娘。”
苏亶“可你已经长大了,你总是要离开我们的。”
苏亶觉得女儿总是要离开他的妻子的,只是从前的时候,他觉得女儿出嫁,要回来也是很容易的。谁知她不嫁则已,一要出嫁对象便是太子妃。
身为父亲,苏亶很少在言辞上表达自己对妻女的关爱。他只是用行动一直默默地惯着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妻子和女儿。看着妻女在身边欢乐嬉笑,看着妻女在他的羽翼之下,无忧无虑。身为男人,他心中有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骄傲。
生而为人,尤其是男人,能顶门立户,令妻女无忧,足矣。有朝一日,女儿出嫁,身为父亲,娘家也能成为她有力的后盾。
可那些想法,在李世民说要跟他当亲家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有。苏妧日后在宫中的生活如何,是苏亶和孙氏都爱莫能助的。即使她在宫中不受宠,过得很不好,身为父亲,他也无能为力。
苏亶想到这个,心中就别提多难过了。旁人都说皇恩浩荡,他竟然成了太子殿下的岳父。皇恩确实浩荡,可伴君也确实如伴虎,更何况苏妧从小生活的环境跟旁人相比,又过于单纯了些。苏亶心里也是有苦说不出,对着女儿也不能愁眉苦脸,又不能难过。
大家长的尊严什么的,总是要撑一撑。
于是苏亶伸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安慰道“别难过,除却生死,所有的离别都有再见面的时候。更何况,你只是出嫁而已。什么时候想父亲和母亲了,可以回来看看。或者,让母亲和父亲去见见你也可以。”
苏亶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苏妧心里就更加难过了。
她抬眼望着父亲。忽然像个迷茫的小女孩,问父亲“阿耶,我会过得好吗”
稚鸟羽毛长齐了,终究是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