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元伸手在马脖子下摸到肿胀处,就拉着卖家的手让他自己摸。又给他翻看马的鼻子。卖家无话可说,但嘴里却不依不饶。
本元一看这家伙不是好惹的,就说,你想卖个好价钱也不难,我可以治。并吹嘘自己是谁谁谁的门生。
赵家行医在当地有名,卖家一听就依了他。
本元先给马放了大血,然后交代卖家道:你回家用猪油、白矾、蜂蜜拌匀,每日喂过草后灌服。保管药到病除。五日后还在这里见。如果见效,你请我吃顿酒。若无效,我任你处罚。本元信誓旦旦。
五日后果然有效,卖家心服口服,请本元吃了顿酒。本元回来后得意洋洋地给师傅吹嘘。
你可收钱了?师傅听后不以为然地问他。
没收,一个子儿都没收。我怕给师傅惹麻烦。本元生怕师父骂他,赶紧誓。
你这傻小子。你不收他钱,他可能反倒觉得你是个江湖骗子。下回再遇上这种事起码也得收个方子钱。咱们在这里住着,还不得挣点饭菜钱?不能弄上点儿酒菜都进了你的狗肚子!师傅翻着白眼道。
本元怎么听着师傅是在戏弄他。心想这老人家是嫌自己在外面偷偷吃独食呢吧?
炎炎夏夜两个人打着赤膊躺在院子里谈天说地。
本元啊,都说人有四百零四种病,马有四百零八种病。你来说说这是为什么?
本元看着满天的星星,脑子里飞旋转了起来。
师傅啥时候讲过这个问题?在哪里讲过这个问题?抑或是他讲这个问题时我睡着了?走神了?他搜肠刮肚想来想去,可脑子里像大风刮过,啥痕迹也没有啊。完了,今天这一记打是吃定了。本元立时浑身警铃大作,暗暗做好随时跳起来逃跑的准备。
谁知道师傅看都不看他,滔滔不绝自顾自地继续说了起来。这马多四病者,是四种毛病啊。
本元心想,毛病?啥毛病?
就听师傅煞有介事地说:这马口中嚼铁,一病也;背上搭鞍,二病也;两侧垂镫三病也;令人乘骑四病也。此四者,天生之患也,非药而去之,驽骏不能而免也。
赵少卿说罢稍一侧身盯着本元道:可你,比这马还多出了两个毛病。
什么毛病?本元好奇地问道。
一是随意溜号,二是惯于偷吃。怎么治呢?我看就该给你拴上蹄链儿,戴上口嚼儿,才能治你这毛病。师傅乜斜着眼看他道。
本元一听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嗨呀,师傅,原来您是诈我呢?我还心想着我真把您讲的东西给忘了。您也别心里憋屈,等我下次赶集弄些好吃的拿回来给您吃不就完了吗?
嘿,你个猢狲!我啥时候说了叫你给我弄吃的了?师傅伸手去摸身边可使之物。
哎呀,您看您这天天吃素,一点酒肉星子都看不见,嘴馋心痒的,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晓得?还不是前几天我在集上人家请我吃了酒肉您心里不忿,就拿出这什么四百零八种病糊弄我?吓得我这一身汗!你这奸猾老头儿。本元嬉笑着耍起了贫嘴。
师傅坐起身拿起大蒲扇就去打他,本元赶紧翻身逃跑。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满院子嬉闹了起来。
没过几天,本元果真在集上悄悄买了酒肉带回来,师徒二人躲到书房里大快朵颐了一番。
此时此刻,看着书房里一架架沉默不语、暗黄无光的古纸旧书,空空荡荡毫无生气的院子,本元不由得悲从中来。
师傅的长子旌德不知何时坐在了他的身边,看着本元也不停地抹眼泪。
本元啊,父亲回到家中时常念叨你,特意嘱咐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他说你将来着书会用到这些东西。你追随父亲多年,常在他身边陪伴,他对你寄予厚望,也着实叫我羡慕。旌德有些哽咽地慢慢说道。
大哥,虽然我们不常见面,但心里一直把您当成亲哥哥,本元定不会辜负师傅的期望。本元抚摸着师傅留下的书籍、笔记、资料,泪水又一次沾湿了双颊。
父亲虽然去了。但还是希望你我以后多走动,有需要可随时来找我。旌德叮嘱道。
大哥请放心,我待师傅如同父亲,只要有闲暇肯定会回来到师傅灵前拜望,也会来打扰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