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裡只有稀稀拉拉幾個人在看,一個十三四歲店小二模樣的少年,正仔細擦拭著展柜上的玉擺件。往櫃檯看去,一個微胖的中年婦人在向客人介紹什麼。
「五兩銀子?怎的不明搶算了?」那男客顯然吃了一驚,撂下一句話作勢要走。
婦人不改口也不阻攔,吊著眼皮把玉佩收回去,任人走了。說半天她也看出來了,這是個識貨的,出手卻小氣得很。
宋清站在櫃檯前看玉佩,老闆娘看他這身穿著打扮,態度沒甚變化地問道:「不知是想看看還是玉佩啊?」
「玉佩。」宋清對看玉佩略懂皮毛,卻不曉得不同的玉佩有什麼寓意。不過店家能擺出來賣的肯定寓意都差不了。
「小兄弟是自己用還是買了贈人?」
「送我家夫郎的。」
老闆娘一聽就笑開了花,她就欣賞這種曉得心疼屋裡人的漢子。小攤小販莊稼漢怎麼了?可比有些端著碗罵娘、吃軟飯都吃不明白的人好多了。
老闆娘熱情地推薦了幾個時樣式。
宋清一一看過,要麼水頭不是很好,要麼雕工鏤花太繁複,不襯沈之洲。總之都不是很滿意。
老闆娘開了這麼多年鋪子,一眼就看出這年輕人是個半吊子行家:有點東西,但不多。
「那你看看我這子辰佩!」老闆娘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剛剛收回去的玉佩又取出來,打開匣子供人打量。
只見子辰佩上一鼠一龍互為顧盼,子鼠取圓雕之法,辰龍取剪影之法,一寫實一爛漫。雖是糯冰種,好在瑕不掩瑜,細節處可看出雕刻之人技藝嫻熟、心細如髮。
「這子辰佩老闆娘賣多少?」宋清方才分明聽到前一個男客說了五兩銀子,還是假作不知,再詢問一遍。
「要的話小兄弟一口價,三兩銀子。」老闆娘卻改了價錢。
本來心理價位是三兩銀子,叫價時多出的二兩是留給人講價用的。之前那男人開價之前,話里話外都是貶低之意,老闆娘自然不高興了。
現下也沒心情講價了,這漢子若也是個墨跡的,今日這生意不做也罷!左右她又不靠這一間鋪子吃飯。
濘陽縣往南去的圓石縣多產玉石,可地方偏、路不好走,那地方缺吃少喝的,不說富庶地方的商隊,就是周圍幾個縣城都少有人去。
這漫山遍野都是的礦石,還真賣不出好價錢。老闆娘三兩銀子賣了子辰佩,除去人工費原石費,應該也有一兩銀子的賺頭。
不等宋清回話,老闆娘接著推銷:「這子辰佩寓意好著呢,保平安的!」
「我家才租了個鋪子,現下手頭不寬裕,不知老闆娘可否給我留到下月初?」宋清思忖片刻,斟酌問道。
夫夫兩人上個月確實攢了些銀子,可不說日常生活開銷,就說沈之洲的束脩、聘人幹活的工錢,還有開鋪子的房租、桌椅砂鍋和食材都花去不少錢,如今只剩了九兩銀子。
給沈之洲買玉佩的事情固然重要,但也不能一下拿出二人三分之一的積蓄來。
做生意不是穩賺不賠的,還是得留些銀錢以備不時之需。這還是次要的,倒春寒已經過了,正值春夏換季的時候,就沈之洲那小身板子,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吃藥看病都得花不少錢。
總之這錢一日不足十兩銀子,宋清便有危機感一日。
「這我可不敢誇海口。哪日要是有人出高價了,我還能不賣了不成?」她這玉石翡翠的,在小地方本就不好賣、不掙錢,要是價格合適肯定要出手的。
「這樣吧,」老闆娘接著說,「若是有人出四兩銀子我就賣咯,低於這個價我就給你留著。」
這是最大的讓步了,要不是這小伙子合她眼緣,誰跟錢過不去啊?
宋清心下滿意,正欲向老闆娘道謝,一個姑娘便哭哭啼啼疾步來到櫃檯前,哽著聲音叫了聲:「娘——」
「玉兒怎的了這是?」老闆娘一片急色,趕忙從櫃檯後面出來,拉著女兒的手,「韓家那老婆子又欺負你了?」
見此情狀,宋清朝二人拱拱手就出了鋪子。
走出鋪子還聽到老闆娘罵聲:「那老婆子吃老娘的住老娘的,還敢欺辱老娘閨女?看老娘今天不去把她皮給她扒了!」
隨後便是那玉兒抽抽噎噎的阻攔聲。
又說了些什麼宋清就沒聽見了,他還要去接自家夫郎下學呢。
走了一段路突然反應過來,方才這姑娘不就是早上問他買豆腐的那個嗎?
怕是攤上個惡婆婆了。不過這不是宋清能管的事,只能在心裡唏噓片刻。
因著汪師傅的鋪子順路,宋清也進去看看。
「小宋來啦!老汪在後頭,你自己去啊!」汪夫人正和兩個買婚床的婦人說著話,抽不開身。
「那嫂子你忙,我去後頭。」
「小虎你沒吃飯啊!用點勁兒啊,師父都要壓在我身上了!」
「是我沒用勁兒?我拉不住師父!」
宋清剛到鋪子後門處,便聽見師兄弟二人兄友弟恭的對話。
「哎哎哎,小宋師叔來了,師父你快下來!」大虎那個方向正對著鋪子,一看見師叔了趕忙叫道。師父再不下來他可真扶不住了!
「師父啊——」
哪知汪師傅聽見宋清來了,下意識看過去,本就搖搖欲墜的壯實身軀瞬間失去控制,連人帶車壓到大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