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了最后一排。
这是喻年喜欢的位置。
夜色沉沉。
他从餐厅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了,街道上却还车水马龙,高大的常青树上挂着灯笼,许多商家的店门前都张贴着元旦的海报。
他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那是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那一天也是在大巴上。
喻年眼神蒙蒙地看着他,呼吸间散着水蜜桃果酒的味道。
他的视线落在喻年的唇上,脸颊上,睫毛上,呼吸都慢了一拍,却又很快佯装成镇定自若。
仔细想想,就是从那天起,他对喻年生出了不可言说的心思。
只是他一向压抑内敛,习惯了藏匿起情绪,谁也察觉不了。
祈妄的眼睛半闭,他靠在座位上,大巴车微微晃动,倒是催生出了一阵一阵的疲惫。
一个小时后,大巴车才停在了他租住的小区门口。 他跟往常一样上楼,打开房门,但也不知道怎的,钥匙掉在了地上。
他盯着这串钥匙看了好一会儿,那上面挂着一个闭着眼睛的小公仔,是喻年挂上去的,是用黏土做的。
他用东西一向细致,很少会损坏物件。
可是现在不过是一次失手,这个小公仔就摔碎了一个手臂。
祈妄慢慢地蹲下去,把这个公仔捡了起来。
公仔只有小小一个,还没有半个手掌大,如今没有了手臂,闭着眼的脸很有点委屈。
祈妄轻轻收紧了手掌,断裂的地方略微尖锐,扎着他的掌心。
他重新打开门,进了屋内,客厅里一片黑暗,安静得让人压抑。
祈妄没有开灯。
甚至没有走进屋内。
他就这样坐在了门口,今天是个阴天,连星光都吝啬稀薄,空气却潮湿阴冷,像一层一层的海浪,将人卷进潮水之中。
他攥着那个断裂的公仔,头靠在了胳膊上,像一个冰冷的雕塑,很久都没有动一下。
。
此后一连几天,祈妄都没有能得到喻年一丝半缕的消息。
喻年的衣服,生活用品,都还留在隔壁那间小小的卧室里,他的牙刷,日用品,也都堆在祈妄的卧室里。
可是他的人却再也没有回来。
喻年像是一滴水汇入了江湖大海,轻飘飘就没有了踪迹。
不要说祈妄,连宋云椿都不知道喻家的地址。
她也不是没有联系过裴照跟喻心梨,但是电话那头接听的只有秘书,温柔地劝她最好不要再打电话来了。
“宋小姐,裴先生如果想联系你,自然会让我提前与您沟通,但他跟喻董都比较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秘书倒也还客客气气,“如果您没有什么要紧事,我就先挂断了。”
电话挂断后,宋云椿也脸色讷讷。
曾经她能事事从裴照那边得到回应,只是因为喻年恰好选中了她的餐厅,当了她手下一个小小的钢琴师。
如今这位矜贵的喻少爷回了家,她的汇报自然不再拥有优先级。
她其实心里也明白。
摸爬打滚了十几年,她又怎么不懂这个世界的残酷规则。
即使裴照看着再温和可亲,喻心梨再彬彬有礼,她与他们也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对她和颜悦色,是因为尊重她是喻年的“临时老板”,而喻年又恰好跟她相处不错。
但一旦没有了这层关系,她就只是一粒小小的尘埃,随时可以摒除在生活之外。
她是如此。
祈妄就更是如此了。 她甚至想,也许喻心梨和裴照根本不打算来见祈妄了。
生活毕竟不是电视剧。
电视剧里才会有荡气回肠的分手,有小情侣被棒打鸳鸯,执手相看泪眼。
而在现实里,祈妄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喻心梨和裴照动动手指,就能简单粗暴地切断了两个人的联系。
喻年也许会被送往国外,也许会被送去寄宿学校。
而祈妄也许会一直留在c市,也许会考上大学去往不同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