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好被子,謝寒沒急著出去,又陪同一起坐下,猶豫著想了很久,像是有話要說。
葉夫人看出來了,便問:「怎麼了?吞吞吐吐的,想說就說。」
謝寒垂在身側的手輕輕地握住又鬆開,咬了咬唇,下定了決心:「那個……你上次說的那些,我、我想聽。」
葉夫人沒能接收到他的腦電波,疑惑的問:"說什麼?"
見狀,謝寒有些著急,又有些惱悔,反覆糾結,才重開口:「就是……那個女人的事。」
「他生下我之前的事。」
顧言真那天說的話,他都聽進去了。後來謝寒自己想了很多很多,最後也想通了。他覺得顧言真是對的,就算生母做了很多不恥的錯事,他可以恨她,卻還是應該把所有真相完完整整的弄清楚。
至少他要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來到這個世上。
葉夫人臉上的笑容微微停滯,接著又像是欣慰,輕聲說:「你長大了。」
她指了指床頭櫃,示意謝寒把裡面的相冊拿出來,找出那張泛黃的舊照片,將它拿出來,再一次遞給謝寒。
「你先好好看看她。」
上次謝寒在得知她的身份後,厭惡的差點把相片撕掉,並沒真正仔細看清裡面的人,只記得和自己很像。
「你真的很像她。」葉夫人還是那句感慨,「每次看到你,就好像在一遍遍提醒我,她已經不在了。」
「其實這些事早該跟你說,但……」她說著停了下來,眼底一片黯淡,「但你幾乎不與我親近,我也找不到合適的機會開口。」
謝寒小聲道:「對不起。」
「你這孩子,跟我道歉什麼?」葉夫人半躺在床頭微笑,臉色還是虛弱,「我之所以想跟你說她的事,就是希望你不要再恨她,至少…………別那麼恨。」
「你媽媽她……她來人間一趟,走得很痛苦。」
謝寒抿唇,終於不甘的說:「就算這樣,她也不該插足別人婚姻。」
「不是她,也還會有別人。」葉夫人淡淡的回道,「何況,我也並沒有因為李宏傑的背叛而痛苦過。」
「我和他是商業聯姻,婚前就簽過協議,彼此互不干擾。」她緩緩說道,「我給他一個繼承人,他不管我的私事,我們各過各的。」
謝寒略感意外:「可是我看到好幾次,你一個人在半夜掉眼淚……」
「那也絕不是為他。」葉夫人說得篤定,她把相冊繼續往後翻,從中抽出另一張更黃舊的老照片,指著上面的男人說:「他才是我真正的愛人。」
謝寒連忙湊上前看,可惜因為年代太久遠了,就算努力保護,也還是抵不過歲月侵蝕,只能看出照片裡是個穿著軍裝的年輕男人。
他清瘦高挑,背挺如松,光是站立的姿勢就讓人感覺到他為人正直沉穩,長得應該也不錯。
那是一段葉夫人從不曾與人講過的往事。
「我和他是高中同學。」她撫摸著照片中已經看不清五官的男人,語氣中充滿了懷念:「一晃都四十多年了,我都快忘了他的長相。」
謝寒不由得問:「那他人呢?」
「早就犧牲了。」葉夫人回道,「我只看到了一個骨灰盒。」
謝寒有些後悔自己多嘴問了一句。既然葉夫人和李宏傑聯姻,那他們的愛情肯定是悲劇了,他卻還傻乎乎的追問,勾起葉夫人的傷心往事。
於是他又說:「還是給我講講,她的事吧。」
他主動把話題帶回來,葉夫人於是把那個男人的照片輕輕地放回去,繼續給他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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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聯姻之前,葉清容和李宏傑約法三章,協商好了,將來婚後各過各的,誰也不干涉誰私生活。無論李宏傑在外有多少情人,只要面上過得去,葉清容不打算過問,只說如果有私生子,一個也不許帶回家,也不能撼動她兒子的繼承權。
李宏傑婚前就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本來還擔心結婚後不能遊戲人間,當然高高興興的就簽了協議,婚當晚甚至都沒和娘一起,照舊和一幫狐朋狗友鬼混。
因為心裡有真正喜歡的人,葉清容極為嫌棄私生活髒臭的李宏傑,為了不和他同床,她主動去做了試管,順利懷上了兒子,從此更不讓他近身了。
一開始的幾年,他們的協議婚姻還算和諧。可是隨著時間推移,李宏傑不知發了什麼瘋,幾次三番闖進葉清容的臥室,揚言要和她過正常夫妻生活,還曾試圖玩過強取豪奪逼她就範。
然而葉清容之所以被人尊稱一句「葉夫人」不是沒有原因,她怎麼可能會被一個看不上眼的男人脅迫,不僅臨危不亂,還痛快的照著李宏傑的臉怒扇四五個耳光,把他打得爬都爬不起來。
一個常年被酒色掏空的男人怎麼可能打得過堅持自律健身還學過拳擊的女人,被打過幾次後,李宏傑終於老實了。
但也是從那之後,他開始作妖。明知葉清容不喜歡他把外面的女人帶回家,還故意把她們堂而皇之帶到她面前,有時甚至不管場合寬衣解帶就地表演。
葉清容至今都不能忘記當初的噁心,看著李宏傑像個沒開化的畜生一樣,滿腦子只有那種事。
她猜得出李宏傑是想激怒她,所以眼不見心不煩,乾脆帶著兒子搬出去住,連一句廢話都懶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