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对她?
祁行臻停住脚步,怀里抱着被子。
因为参加公司的会议,他穿的比以往要规整很多,身上一件黑色衬衫,头打理过,侧脸白皙淡漠,眉眼清隽。这样的装束让他比起以往的痞意多了一些干练和距离。
谁说相由心生?
看着眼前的青年,没人会觉得他不择手段、阴险毒辣。
他听着许苑的话,竟是认真的想了想。
为什么那么对她?
他能想起那年夏夜令人烦躁的闷热,能想起居民楼外一两声蝉鸣。
能想起房门打开的那一瞬,女孩带着笑意,微张着唇的疑惑……记得她绝望的喘息和挣扎。
他记得很多细节,记得天气是怎么样的,记得她身上的白色宽松短袖,却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
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微皱着眉,想了好一会儿。
想不起来。
没有理由,没有动因,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借口。
他仰着头,头顶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柔和的灯光下他神情有一些落寞,又像是茫然。这个做事不择手段,满心阴谋算计的人,在很多时候却表情单纯的像个没经过世事的小孩儿,身上没有一点儿圆滑和伪装。
他沉默的站在那里,半晌,将视线落在许苑的身上。他有些不确定,却又不加掩饰的说:“不记得了。”
那么残忍。
像是解释般的,又一句:“许苑,很多事都是没有理由的。”
正是这一句,犹如锐利的刀,一下撕裂皮肉,疼的许苑半晌没说出话。
许苑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答案,她觉得整个身体都在往下沉,一直往下沉……
沉的她有点儿喘不过气来,找不到呼吸的频率。
很多事情都是没有理由的。
他说的那么散漫,无谓。
他甚至都找不出一个当初伤害她的理由。
那她呢?
那她为什么……凭什么要经受这些伤害?
她得到了一个很残忍的答案,这个答案都在嘲笑她的傻气。
别人的作贱和伤害还需要理由吗?
被伤害,被侵犯之后,她执迷不悟还要问一句:“你为什么要伤害我?”
心底说不出的难受和酸涩,几乎要将她淹没。
“是,”她有些自嘲的低声说了句:“那时候我不认识你,从来没有见过你,我们还没有半点交集……”
她坐在床边,身上轻轻的裹着被子,似乎这样才能增加自己的安全感,才能有所凭借。
“我之前总是在想,你是什么人,到底是谁?现在我突然觉得,这些都没有意义,知道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她看着他,停顿了一会儿,说:“最近,我总回想起之前的事……记得小学时候一直走回家的那条路,别的小孩都有人接,我的爸妈很忙,每次都是一个人走回家的,看着别人被父母牵着蹦蹦跳跳的往前走,真的很不好受,那种孤独和难受我到现在都记忆深刻。
小时候每次的生日愿望都是爸爸能陪我过生日,可能是这个愿望许了太多次,或是太奢侈了,我的生日他从来都是缺席的。那时候妈妈对我说的最多的就是:“你的爸爸是个英雄,英雄要抓坏人的,英雄要保护世界。”
我就问我妈:‘什么时候抓完坏人?’
她说‘等人都不坏的时候。’”
许苑低垂着眸子,陷入回忆里,她看起来清冷又落寞。
或许是因为怀孕,她的情绪很不稳定,会因为第一次感受到胎动而崩溃大哭,也会对着他说很多以往不可能开口的话。
祁行臻沉默的站着,神色不明,只是没有打断她的话,也没有转身离开。
“很多次,很多很多次……我待在这里,一天只能看到四方的墙壁。我控制不住的想我妈妈的话,她从小就告诉我,我爸是个英雄,英雄要保护别人,我觉得她骗我……”
她的声音蓦的哽咽,艰难的停顿着,祁行臻看到她的手攥着被角,那里被她攥出褶皱痕迹。她眼眶红了,身体轻微的颤抖着,身体薄的跟烟雾一般,像是随时要消失掉。
他看着,脚步轻微的向前挪动,那一瞬间,他很想过去抱住她,把她揽在怀里。
又很想让她消失,消弭掉他不合时宜的罪恶感。
“他做别人的英雄,去守护别人……那我呢?”
她的父亲,穷其一生都在破案缉毒,都在守护那一方的平安,可是许苑呢?
谁又在她尚且年幼,需要保护的年纪,好好的保护了她?
“等人都不坏的时候……祁行臻,什么时候人才会‘都不坏’?什么时候,我爸才会回来给我过一个完整的生日?我等了那么多年都没有等到,也没有得到一个答案。以后,永远也等不到了。”
半晌,祁行臻开口,“许苑,那都是过去的事。”
他或许永远不会明白许苑内心的难受和绝望,也永远无法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