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得很慢,一直到河邊,身後一路提刀跟隨的差役才頓了頓。大概是看夠了熱鬧,坐在大榕樹下吃起酒來?,聊得十分熱鬧。
春潮洶湧,河水十分湍急。
因為連日的雨,岸邊已經垮塌了一塊,筆直往下。
謝斂走到岸邊,合了眼。
岸邊鬆軟的土驟然垮塌,他被泥土所掩,以最狼狽的姿態撲入激烈的河流中。夾雜著泥沙的河水湧上來?,眨眼間吞沒了人影,月色依舊清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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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矜是自己醒的。
她?在不熟悉的地方睡不了太安穩,昨夜是又病又困又累,今日好了些,沒睡多久就莫名在瑣碎的夢境中醒了過來?。
出於本能,她?動?了一下手腕。
但很快,她?就看到絲線連接的另一端,沒有了人影。
確實如她?所說,只要對方想,輕而易舉就能將絲線解開。謝斂拿這個安慰她?,無非是篤定他自己不會做出格的事?,她?也理所當然地信了他的人品。
但此時?此刻,她?覺得有些諷刺。
根本沒有守夜。
宋矜四?處都找了,卻始終找不到謝斂。
她?心口越來?越亂,越來?越亂。然後只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將睡前的每一句話,都回憶一遍。
不會看到屍嗎……
她?眼睫撲簌,忽然失了神般朝外?找去。先是順著窄路,她?強迫自己仰起臉去看每一棵樹下的枝杈,生怕漏過了什麼,又怕真的有什麼。
順著小路,她?看到了醉醺醺的差役。
宋矜應當是怕的,她?幾乎是本能連言語都喪失了,一股腦拎裙跑過去。
兩個醉鬼咧著嘴笑。
「……還算是識,不要我們親自動?手。」
「煩死了……尋個死,還非要跑那麼遠……他媽的,怎麼還沒到……」
「這趟不虧。」
「嘿嘿……那是誰,謝斂!謝含之……謝……」
宋矜心口砰砰亂跳,幾乎窒息。
她?很清楚地記得,村口往前,是一條水勢十分湍急的河流。此時?恰值漲潮,到夜裡?恐怕漲得更?多,水流很快就裹挾往下了。
她?覺得很難過。
若謝斂是懦弱之人,她?或許還能責怪怒罵他。
但他偏偏不是,
只是無數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念頭。
只要謝斂死了,天下無數愚蠢又理直氣壯的民憤自然平息,無數亟待找冤大頭的污名有人來?背,為政變鬧得頭破血流的顯貴自然團結。
所有人都要他死,於是他赴死。
荒謬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