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鏤似笑?非笑?,眸色逐漸陰沉。
他收了刀,卻猛地抬手扼住她的咽喉,逼問道:「你在諷刺我?」
宋矜猝不及防,本能掙紮起?來。
外頭卻越發吵鬧,有百姓挎著菜籃,也?有提著泔水,兵馬司不得不出來維護治安。
「陳大人。」
她眼尖地看到陳子重,但脖子被掐住,聲音不大。
陳子重背著刀,戴著斗笠。
因為背對著兩人,也?不知道是在做什麼,磨磨蹭蹭半天?。也?或許是疑惑自己聽到了聲音,他腳步猶豫,整個人隱約帶著遲疑。
卻始終沒有回過頭來。
宋矜使勁掙扎一下,往外撲去,再也?顧不上體面地驚呼道:「陳子重,陳大人——」
終於,陳子重猶豫的腳步停了下來。
陳子重看過來的瞬間,何鏤鬆開了手。
陳子重面含驚喜,先是看向何鏤,再是看向宋矜。他恭恭敬敬對何鏤行?了個禮,寒暄恭迎完畢,這?才看向宋矜,「宋娘子,好巧。」
何鏤不輕不重冷哼了聲。
宋矜卻如同看到了救星,她盯著陳子重,用?發疼的嗓子急急問他,「陳大人可是要去城門前,能否帶上我?」
大雨潑瓢,四處嘈雜。
但陳子重遲遲沒有出聲,宋矜幾乎是哀求地看著他。在何鏤微諷的輕笑?中,陳子重那張胖臉上充滿為難,目光閃爍躲避。
夜風又冷又大,宋矜覺得這?風吹過自己心口,連最後?一絲熱氣也?被帶走。
她垂下眼睫,輕輕搖頭,「抱歉……」
「正要去。」陳子重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看向何鏤,「何大人是要去麼?怎麼不帶上宋娘子,你看我這?泥腿子,也?怕招呼不好宋娘子。」
何鏤表情?難看,只?道:「本官不去。」
陳子重便?笑?著說:「那就?勞煩宋娘子乘坐牛車,一併擠過去了。」
宋矜鬆了口氣。
路邊來往的人太多,哪怕是下著雨,也?沒能打?擾他們說話的興致。
宋矜聽來聽去,都是將謝斂說得如何殘暴冷血,如何殺人如麻,她終於徹底煩躁起?來,抬手捂住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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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得很大。
劈頭蓋臉砸在身上,膿血混雜著流下來,裸露出森森白骨。
刑具很重,謝斂幾乎直不起?身。
他靠坐在囚車內,默默忍耐著挺直肩背,垂避開外面的目光。泥水時不時撿到他身上、臉上,無?數的議論聲帶著鄙夷、嫌惡、憎恨,骯髒的爛菜與泔水和雨水一起?潑向他。
但雨水順著額骨滑落,灌入口中。
連日來的焦渴,終於得以緩解,他在腥臭的雨水中喘過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