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将家!丰将家的那位旻公子,遇害了!”
琴姨娘原本还在屋子里头,边品茶边绣花,在得知丰将旻遇害身亡后,整个人惊得跌落了手里的茶盏,茶水湿透了刺绣布料。
好半晌,她才骤然站起身来,立刻焦急万分地问,甚至话语都说不清楚了:“蓉儿呢?蓉儿怎么样?她、这事儿她……”
传消息的是个小丫鬟,她身边跟着的是前来劝琴姨娘去赤水镇的陶嬷嬷,陶嬷嬷叹气道:“娇姑娘现下还在赤水镇。”
琴姨娘面色惨白如纸,好好一门亲事忽然遭如此变故,已经能想象到她的蓉儿会受到多大的打击,不免更加担忧了:“为何不将她接回来?”
像跟老夫人说时的那般,陶嬷嬷解释道:“娇姑娘说,她要留在那里……同丰将公子成亲。”
琴姨娘猛然瞪大眼睛,声音不自觉拔高了许多:“她疯了?!嫁一个死人?不行,我要将她带回来!”
琴姨娘一刻都待不住,立刻命巧儿去找车夫套车。
陶嬷嬷在一旁又提醒道:“琴姨娘去时,就同娇姑娘说,老夫人已恩准她回谢府来再住些时日。丰将家的这段往事就算过去,日后娇姑娘还能有旁的造化,不必拘泥一人。”
琴姨娘从前恨崔老夫人当初曾因二房之争打算卖她,而如今她又肯让娇蓉蓉回谢府,不免将从前的恩怨都给淡去了许多,似乎也没有再怨下去的必要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神情有些复杂,到底还是行了个礼:“谢老夫人,老夫人仁慈。”
很快,车夫套好了车,等在了府门外。
“马车已经备好了。”巧儿前来禀道。
“好,我们去将蓉儿接回来。”琴姨娘说着,便起身出了府,快马加鞭赶往赤水镇。
陶嬷嬷原本就是来劝琴姨娘去接娇蓉蓉的,如今办完了事,便回了老夫人的住处。
走到门外,见王嬷嬷已在里头,便放慢了脚步。
此时屋里,王嬷嬷正同老夫人说着话,也没注意到她:“老夫人,你肯将娇姑娘接回来,是为公爷吧?”
崔老夫人知道瞒不过王嬷嬷,她毕竟跟了自己这样多年,便惆怅道:“凌哥儿一直不肯收人入房,前几日我又寻了两个漂亮的丫头送他,被他直接退了回来。我养的秋雀秋月他也不要,从前那卢鸢也不见他多有在意,唯独这娇蓉蓉,是他自己亲口提了要收房的,还替她准备了林枫苑。我想着,若她回来了,凌哥儿还愿意的话,就让她去伺候吧。”
王嬷嬷自然是知道这些事的,但想到娇蓉蓉此番逢了大难,又担心道:“可她毕竟与丰将家议过亲。”
崔老夫人道:“只是议亲,到底没成。如今那丰将家的小子去了,既没了缘分,就将她再留在府里看看。”
王嬷嬷仍替老夫人担心着:“可娇姑娘从前使的那些手段……”
崔老夫人摆了摆手,似乎不是很在意:“从前是她不想跟凌哥儿,如今丰将家的婚事没了,她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还能嫁个比凌哥儿更好的?日后派个人在她边上看着,左右不过宅子里的这点手段,还能让我应付不了不成?”
王嬷嬷立刻点头,奉承道:“也是,老夫人肯给她这一场造化,也是她的福气。”
门外的陶嬷嬷听着许久,这才意识到之前崔老夫人肯将娇蓉蓉带回来,还是存了这个心思。
陶嬷嬷想到娇蓉蓉那副决绝的模样,有些不忍地摇了摇头,到底也做不了什么,毕竟她也只是个仆人罢了。
***
琴姨娘的马车在路上行了一整日,在傍晚的时候终于赶到赤水镇。
询问了娇蓉蓉现在所住的地方,便焦急万分赶过去。
到门口,她赫然站住。看到低矮的墙上爬满爬山虎,掉漆的门似乎坏了,有些摇摇欲坠,也没个人修缮。
不禁眼眶泛红、鼻子酸:她的蓉儿怎么能住这样的地方。
深吸一口气后,她轻轻推开院门,门出“吱呀”的一声。
眼前出现的是一棵巨大的紫薇树,明明头顶艳阳高照,院子里也有斑驳阳光,可人一走进去,还是觉得浑身冰凉。她看到卢蓉独自一人立在一棵树下,她一身素白,孤零零如雪地里唯一的一枝花,太单薄瘦弱了,仿佛风一吹便能吹倒。
她从未见过她如此可怜模样,心狠狠揪了起来,缓缓走上前:“蓉儿。”
卢蓉听到身后的声音,徐徐转过身来:“姑母。”
她声音沙哑,没有往日里的清亮和温婉,当真是听了叫人心疼。
琴姨娘心里揪着疼,眼中含泪,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她来到她面前,轻轻伸手拉住了她:“我,我已经都听说了……丰将公子实在遗憾……怎么会生这样的事……”
卢蓉低垂着眼眸,没有叫琴姨娘看清她的神情:“是有人要他的命。”
琴姨娘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听说是丰将家的仇家,好在你一切安然。老夫人也听说了此事,她托我带话来,你只管回去再住着,一切由老夫人照应。日后,日后姑母再替你寻个更好的。”
卢蓉却只站着,缓缓摇了摇头:“姑母替我谢过老夫人,我不会再回谢府了。”
一听这话,琴姨娘急了,绕到卢蓉面前来,想要让她看着自己:“你不回谢府,难不成还真要嫁给一个死人?蓉儿,你还年轻,还有大好年华可以享受,你不能为了一个已经去了的人蹉跎一辈子啊,蓉儿万万不可冲动!”
卢蓉沉默了一会儿,才出声道:“丰将旻是因我而死的。”
琴姨娘一怔,原本要劝说的动作和话语都停了:“什,什么?”
卢蓉深吸一口气,用力闭了下眼睛,再睁开时,声音变得更加沙哑了:“那些马匪中有人认识我,称呼我为娇姑娘,他们杀丰将旻,就是为了阻止我与他的婚事。”
琴姨娘惊恐,浑身皆剧烈颤抖起来,一想到这里就万分后怕:“怎、怎么会……是什么人?你来洛都后一直住在谢府里,有谁会做这样的事?为何非要这样对你!”
卢蓉不愿再提这件事,再次转开目光:“这些话我没有同其他人说过,今日告诉姑母,是希望姑母不要替我担心。姑母听后,便也都忘了,不要同其他人提及。”
琴姨娘明白她或许心有顾虑,也没有追问下去,但对她的担忧未减半分:“可是你……”
“姑母,你路上劳累辛苦,先坐吧。”
卢蓉看着她的那双眼睛还有未消退的红血丝,里面藏着疲惫和愧疚,便将她拉到了另一旁的木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