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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頁(第1页)

這是出自《衛靈公篇》,沈瑞已經懶得去想王守仁為何教導的這般混亂,因這個是篇,初次教授,便仔細聽起王守仁的講解。

這裡的「恕」,不是寬恕之意,而是指換個立場、將心比心。

等王守仁講解完畢,不免口乾舌燥,吃了半盞茶,正色道:「學做君子,路遠且阻,不僅要志向堅毅,要是心正。心正則路通,心正則不惘,且無需學那些老儒謙忍。百忍未必成剛,心性反而憋壞,即便人前為君子,也是偽君子。喜時便喜,怒時便怒,只是喜怒過後棄如敝屣,無需再放在心上。君子憂患,在學問不深,在百姓不富,在國家不強,而不當在其他無所謂之事上。」

沈瑞素手聽了,只覺得心頭沉甸甸的。自己只是尋常人,就如同王守仁話中的「偽君子」似的,看似溫吞謙忍,可心中自有計較。王守仁口中喜怒隨心的君子,豈是那麼好做的。自己當堅持做自己,還是該如王守仁教導的,學做君子?

見他沉默,王守仁皺眉呵斥道:「遇到賀家人,你心亂了?今日學習全不如往日專心。」

沈瑞聞言,先是一愣,隨即趕緊搖搖頭,直言道:「賀家人與弟子不過是陌路人,弟子沒有心亂,只是不解先生為甚沒有順著昨日的功課講起。」

同聰明人,還是實話實說的好。

王守仁神情舒展,道:「原來如此。我本擔心你心裡鬱結,方尋了這幾則出來開解你,看來是畫蛇添足了。」

沈瑞忙道:「先生關愛弟子,弟子只有感激的,是弟子定力不足分了心。」

王守仁笑笑道:「我如此行事,並非無緣無故。實是為師少年時,因偶遇挫折,便心存怨憤,行事偏激,走了不少彎路。我不願你重蹈覆轍,才囉嗦這許多。不過看來,你的心性比我要寬和,為師與有榮焉。」

沈瑞被贊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好做靦腆狀。兩人又如何能比,兩人雖都是少年喪母,又在喪母后經歷磋磨,可王守仁是彼時是真正少年,在喪母后遭繼母打罵,又被繼母離間父子之情,才會怨憤異常;沈瑞殼子裡已經是成年人,除了初來乍到時凍餓了幾日,並沒吃其他苦頭,也不會去指望與沈舉人講父子之情,自是心靜如水。

門外儒生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幾乎想要轉身回去。不過想到老娘的吩咐,他長吁了口氣,抬手叩了叩門。

「吱呀」一聲屋門開了,開門的正是沈瑞。

「這位先生?」沈瑞有些疑惑,洪善禪師不是在隔壁,這小子走錯屋子了?

那儒生道:「請問可是沈小哥?在下賀北盛,奉家母之命,請小哥去大師屋裡說話。」

請自己過去?沈瑞不由皺眉,難道這賀家人又跟賀南盛似的,想著對不起自己,想要彌補一二,這馬後炮實在沒意思。

沈瑞回頭望向王守仁,本想要央王守仁替自己婉拒,不過想到方學過那句「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便又閉上嘴。自己因與洪善禪師同行的緣故,不好直接回絕這些人,何況王守仁,便道:「先生,既是禪師俗家親眷在隔壁,弟子便跟賀先生過去看看。」

王守仁起身,走到沈瑞身後,看了門外的賀北盛好幾眼。

賀北盛被看的不自在,拱手作揖道:「在下賀北盛,見過王先生,久仰大名,不勝榮幸。」

王守仁眼睛眯了眯,亦作揖回禮,直言道:「賀先生客氣。據在下所知,令堂與我這弟子並非親族,不知相召稚子,所謂何故?」

賀北盛強笑道:「家母與沈小哥親長有舊,聽聞沈小哥在此,就想要見見瑞小哥。」

王守仁又看了賀北盛兩眼,見他笑容雖有些僵硬,可眼神清澈坦蕩,便摸了摸沈瑞的頭,道:「既是6太淑人相召,瑞哥就過去吧。」

等隨著賀北盛到了隔壁,沈瑞就見有個五旬開外的老婦人坐在洪善禪師下,旁邊侍立著一個豆蔻年華的小丫頭,沈瑞不好多看,便低下頭,只心中想著五宣怎麼不在,怪不得去隔壁叫人是賀北盛。

「見過大師。」沈瑞先見過洪善禪師,隨即方對著那老婦人道:「小子沈瑞,見過6太淑人。」

老婦人身上並沒有穿著誥命服侍,身上穿著半不舊的褙子,帶了抹額,看著眉眼之間略顯嚴肅,可並惹人生厭。聽到沈瑞稱她為「太淑人」,她神情微怔,隨即道:「你我兩家論起來,亦是姻親,只是饒了有些遠了,不論也罷。不過你娘在世時,稱老身嬸子,哥兒叫我賀家叔婆就是。」

這是賀南盛之母?看著倒沒有賀南盛身上隱現的盛氣凌人。

在松江地界,各家各戶本就聯絡有親,一個稱呼實算不得什麼,沈瑞便老實改口道:「見過賀家叔婆。」

見他如此安靜乖巧,老婦人眼中多了憐惜,指著旁邊的賀北盛,道:「這是老身幼子,你賀五叔。」

「賀五叔。」沈瑞見禮。

老婦人又拉過身邊侍立的小姑娘,道:「這是你去了的三叔、三叔母留下的獨生女兒雲姐兒,比小哥大兩歲。」說罷,又推那小姑娘:「還不快見過你瑞弟弟。」

小姑娘已是少女裝扮,身材高挑,比沈瑞高了足有半頭,穿著天青色衣裙,打扮得素雅,不過裙擺上帶了繡花,不是孝中裝扮。往前推去,父母孝是不能重疊守的,加起來就是六年,這小姑娘喪母喪父時,當比現在的沈瑞還小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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