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央侧头去看,是护士,正在拨弄他的输液管。
“应该还有十五分钟,我等会儿再过来给你拔针。”护士小姐姐说。
言央盯着人,眨了眨眼睛,他发现自己出不了声了。
“你是感冒引起的急性喉炎,现在出不了声,别说话。”护士小姐姐温柔提醒。
言央听闻,勉强挤出一丝笑,示意自己知道了。
“好好休息。”小姐姐说完便出去了。
言央看了眼窗外,雪,似乎停了,床头柜上的花瓶里插着几只白玫瑰,在到处一片白茫茫里没有了颜色。
燕绥是晚上八点左右来的,在言央以为他不会来了的时候。
人来了倒是来了,可俩人没有说话,言央是说不了话,燕绥……是没话说吧。
沉默里,俩人对视半晌。
在燕绥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言央一把抓住了人的衣角,漂亮的大眼睛不知所措的望着将要离开的人。
“怕黑?”燕绥终于说话了,“我跟护士说过了,晚上不会关灯。”
言央颓然地松了手,他还记得自己怕黑,他为什么要记得自己怕黑,他为什么要记得那些可有可无的小事,给他那些要死不活的希望,还有那些他分不清真假的温柔甜蜜。
言央突然想来个痛快的,他希望燕绥叫他走,叫他滚,希望燕绥跟他说“我讨厌你了”,“我玩儿够你了”。
他会死心的吧。
反正他现在也很少回来
灯火通明。
言央蜷在病床上,脑袋露在外面,把自己裹成一只白色毛毛虫,燕绥不知道,他讨厌医院,也惧怕医院。
言央妈妈是在医院里抢救了三天才离开这个世界的。
言央没人领,一直跟在医院,直到医生给他妈妈蒙上白布,他没哭没闹,小小身体只一直发抖。
言央别的没记忆,就盖白布那一刻,像是镌刻在脑子里一样,怎么忘都忘不掉,伴随那一刻的是巨大的恐惧、害怕。
后来,听村里那些老妇人嚼舌根,言央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原貌。
言央爸爸长得一表人才,人也聪明好学,但有个很大的缺陷,赌,瘾很大的那种,戒不掉的那种。
十里八乡没有人不知道,尽管长得好看,但没人愿意嫁给他,女孩儿自己愿意,人爸妈也不干,自古以来,好赌的人有几个有好下场?后来,言央爸爸从外省带回来一个女人,同样漂亮得不可方物,就是言央的妈妈。
言央妈妈高估了自己,以为自己可以让人悬崖勒马,浪子回头,短暂的甜蜜过后,自从生了言央,言央爸爸又重拾旧好,越发不可收拾,对言央妈妈的苦口婆心从听到觉得烦到觉得很聒噪,发展到骂到打直到毫不留情的家暴,这些都发生在夜里,一个个不开灯的漆黑的夜里。
长此以往,四下望去,举目无亲,言央妈妈犯了错,她是犯了错,他跟一个死了老婆的男人睡在了一起,就这样走上了不归路。
言央爸爸盛怒之下杀了这对狗男女,那些老妇人是这样说的,杀完了,泄愤了,平静了,害怕了,自我了解了,言央一下子从万人嫌的赌鬼的种变成了没人要的杀人犯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