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脸侧着地,在梁铮足下如鱼挣扎。
醉后的咒骂声压入尘泥,传递至李含章耳畔时,已含糊不明。
可梁铮听得格外清晰。
他神色未改,掌下的力道逐渐加重,哪怕男人的骨骼行将碎裂,也并未停止——直到咒骂变成痛叫,痛叫变成哀嚎,哀嚎里又夹杂着认错与求饶。
梁铮抬臂攥拳,猛地击下,将人打晕过去。
他直起身,一脚踢开那晕厥的醉汉,笑意荡然无存,双目寒光凛冽。
抽噎声自身后传来。
梁铮回过头,望向娇小脆弱、却义无反顾的身影。
李含章仍站在柔嘉面前。
她浑身颤抖,维持着原先的动作。
梁铮眸间的冷意转瞬融化。
他向她走去,将那紧绷到好似一触即折的身躯拥进怀里。
李含章靠上了熟悉的胸膛。
她听见沉稳的心跳声,感受到宽厚而温热的掌在鬓侧抚过,拂走徘徊心头的惊惧,连缀在睫上的泪也被他俯吻去。
渐渐地,她安定下来。
她脱开梁铮的怀抱,向柔嘉转过身去。
柔嘉目光呆滞,茫然无措地捂着脸,绯红的巴掌印自指缝间冒出,看上去狼狈至极。
空气比今夜的月色还安静。
只能听到柔嘉细弱的呜咽,在风里断断续续地飘过。
李含章沉默了良久。
此时此刻,她不知该说些什么。
梁铮立在她身后,双臂环胸,并没有开口的意图。
他只盯着李含章方才被擒住的手腕,强行压制着心间的阴戾。
“谁在那里!”
女子的呵斥声突兀传来。
巡夜的女官提着灯笼,快步走向四人。
看见此情此景,女官愣在原地,连礼也忘了行:“二位殿下、梁将军,这、这是……”
李含章不知作何解释,只好看向柔嘉,却见人依然魂不守舍。
也不奇怪,柔嘉遭此变故,兴许要好一阵才能回过神来。
她黛眉微颦,又看向梁铮。
梁铮与她对视一眼,耸了耸肩,神色事不关己、堪称冷漠。
他还记得当初与柔嘉在习艺馆内的对话。
若不是为了护他的小孔雀,他根本不会管这趟闲事。
二人都靠不住,李含章没了辙,烦闷地叹了口气。
她同女官吩咐道:“驸马酒醉,不要声张,你寻些人来扛他,叫他好好清醒清醒。”
顾及柔嘉的颜面,李含章终是没道破这场醉打金枝的闹剧。
“另外……”她顿了顿,“将柔嘉送回镇北将军府,道是本宫的意思,自有人接应。”
提及镇北将军府,梁铮的眉关顿时紧锁。
小孔雀心肠软,是好事,也是坏事。
怎么能让李善容来打扰夫妻二人的小日子?
“卿卿。”他低声唤她。
以此表示不满,但并未多说。
女官刚要应下,听见梁铮声,捉摸不透二位贵主的意图,一时左右为难。
李含章听出梁铮的弦外之音,柔肩微微一颤。
她不是故意不征求梁铮意见的!
只、只是今夜情况特殊……
家宴过后,驸马也要回长公主府,真要将柔嘉送回去,无异于羊入虎口。况且今夜这事只有她与梁铮知情,除了将军府,柔嘉还能去哪儿呢?
虽然梁铮没说不行……
但他都喊她了,就得和他好好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