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蒙蒙的大道边,灰绿的原野远远地伸展着,黍苗也似畏惧天上的乌云,弯着腰,垂下脑袋。神态很像一群狂欢后喝醉的人,快把脑袋碰到地上。
魏王赏给鱼头的田地就在安邑城近郊。鱼头忙着设计运河,没空也没兴趣种地,便把这一百亩农田交给了专业人士全国人民。
整点薯条去近郊村中寻全国却没有找到。整天薯条想找邻居问问情况,谁知道npc一看见他们就躲。还互相拉拉扯扯,窃窃私语,对整条薯条几人指指点点。
玩家这段时间把整个安邑摸了个遍,安邑的国人从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家伙。这群人这也不知道从哪来的,穿得不成规矩,成日疯疯癫癫,嘴里说着胡言乱语,偏偏武力爆棚,日夜挑衅妖魔鬼怪。
偶然,他们正走着路,就会忽然停下来,然后猛地往后一倒。死一样,怎么推搡大叫都没反应,胆大的人一摸他的鼻子,不出气了。
人们立刻散开,找人来把死尸拖走,还没来得及扯来一卷草席,卷吧卷吧扔到野外去,已经死去的人猛地坐起来,又睁开了眼睛。
玩家一睁眼也很懵,他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变了位置,还变出去这么远。他抓抓头,大声咒骂了两句bug,跳起来走来了。
徒留周围一圈已经吓傻了的土著npc。
被这件事一吓,鹊山派的弟子在安邑算是用和在洛邑一样的原因出了名,谁也不敢和这群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家具搭话,生怕自己被勾了魂。
最后还是一个村里无所事事的无赖给他们指了路。
隔着矮墙,村里的无赖青年不好好穿衣服,露着半块里衣,吊儿郎当坐在树下啃着李子。
嚼着李子,青年含含糊不清地说:“全领长带着邻人去割草了。”
“我去,这个天还去割草?”
“可不是嘛。”青年咽下李子,咧嘴一乐,一块果皮粘在他的牙齿上。
整点薯条几人掉头朝着田里去。
低矮的焦绿田野中,几个排列成行。已经割过草的那部分农田上堆放着绿色的干草和农人脱下的衣服。
整点薯条再靠近,看清楚最前面握着青铜镰刀的人就是全国。
一队七八人,走近了才看出来里面还有三个女子,她们都高高地盘起头,身量宽宽的,因为长期的劳作胳膀上的肌肉结实。
全国人民看见远远奔来的整点薯条一行人,从田地里直起身体,把碎撩到耳朵后面,等着他们靠近。
“大佬。”整点薯条问,“你怎么这么天气还割草?”
她抬头看天,乌云更厚了,太阳撒下来的光更少了天地间一片暗灰色的混沌,宛若bbc新闻频道的滤镜。
“这个天气怎么了?”全国淡淡地问,“下暴雨就不能割草了么?”
领里人和佃农闻言抬起头,一脸惊恐。他们还以为只要下雨,他们就能回去了呢。
整点薯条把雨工的事情给全国说了。周围人的表情更惊恐了。
等会——雨工是雨神吧?你们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商量要剥雨神的皮?
全国人民思索一番,雨工的皮也有反伤属性,是一件神的防具,正好她手里还有把镰刀(巫师当技能,手里必须有武器或者草木)。
“好吧。”全国人民全国人民答应下来。扶着腰,青铜镰刀在肩膀上敲了敲,全国人民的目光往几个玩家身上一瞥,眯了起来:“那在下雨之前,你们没事吧?”她笑起来,用安利的口吻道:“那就来割草吧!”
整点薯条:……
佃农抬起头,同情地瞥了几个玩家一眼。
全国人民这个领长,是鱼头封的。
一领五户。全国管着的确不足五户人家,只有七八人全是她的佃农。她上面其实还有里正,那才是真正的一村之长。不过她背靠大树,不用听里正的命令。
起初,鱼头火锅并没有把这一百亩地没当回事,还是公叔痤在例会上当着大家的面跟他提了一句土地是社稷之本,让他不要荒废了农田。他才想起出城看一看他的地。
一百亩田。五十亩已经被没有恒心的玩家糟践了;五十亩因为疏于照顾,野草长得比黍麦还高。
照顾田地是个辛苦、无聊,需要有耐心和注意观察的活计,其实和《星〇谷》《〇〇农场》这些只要动动手指的种田游戏里的演出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一般的玩家对这种没有乐趣和奖励的事,最多只能维持十分钟的热情。自然承担不了这样的重任。
不过没关系,三百玩家卧虎藏龙,鱼头正好知道有个人合适。
鱼头从自家重生点回了趟鹊山山脉,找到了卫巫所在的杻阳山。
巫师职业人少,一大半又全跑去了安邑洛邑两座城。只有几个玩家稀稀拉拉地往山下走。
鱼头一路往上,一路看见路边横着一堆下线的玩家尸体,好像什么灭门惨案现场。
虽然npc会给玩家批地,让他们盖房子,但多数玩家还是选择以天为盖以地为席。
见了鱼头,卫巫爽朗的与他打招呼,同时用脚踢开一具尸——又是一个原地下线挡在路中央的玩家。
看着那个玩家身上的大脚印子,鱼头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