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恪伸手,帮他将图纸展开。
林间风大,沈兰蘅又与对方隔着些距离,听不见陛下在说什么。
她只见一阵商榷过后,陛下用手于图纸上略一比划,身后的魏恪已传令下去。
沈兰蘅端坐在马车里,看着他掀帘而入。
“怎么了?”
陛下带来一尾兰花香。
他轻车熟路地取出那留给郦酥衣的手信,于其上涂改道:
“计划有变,不去衡川,改为绕道漠水。”
沈兰蘅看着陛下,也在自己随身所带的小本子上记下:
“今夜记得告知郦酥衣:计划有变,不去衡川,改为绕道漠水。”
担心节外生枝,陛下告诫郦酥衣的每一句话,沈兰蘅都会认真细致地记录在册,待那人醒来后,她再将其上的一桩桩事复述给对方。
虽说此乃军政之事,并不应该让她知晓。
可陛下垂眼,看着她于那簿子上认认真真地一笔一画,抿了抿唇,竟然未拦住。
他严肃同沈兰蘅道:本子上所记载的都是军事机密,千万不能同旁人看。
她虽不谙军事,却也知晓陛下每句话的分量。她认真点点头,将其与地契放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收好。
今夜星辰寥落,清辉寂寒,于地上铺了银白色的一片。沈兰蘅坐在摇晃颠簸的马车里,手捧着那一本小簿子,等待着那人清醒过来。
霜寒愈重。
冷风如刀,一声声拍打着车帷。猎猎的寒风呼啸声,与踏踏的行军之声应和着,衬得这黑夜愈发孤寂。便就在此时,她看见身前正闭眼休憩的男人忽尔皱了皱眉,那眉间蹙意很淡,却让沈兰蘅明白——郦酥衣正在转醒。
少女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只见对方后背靠着摇晃的车壁,小扇般的睫羽轻轻颤动,再抬眸时,凤眸间的光影乍一潋滟。
即便二人长了同一张脸,但沈兰蘅却总能根据眼神,将他们区分开来。
譬如此时。
同样的一双凤眸,郦酥衣的眸色间,竟比陛下多添了几分凌厉与美艳。即便是轻垂着眸,他的眼神亦满带着攻击感。郦酥衣轻抿着薄唇,一双美目微微上挑着,好像他才应当是那提刀弄枪、百步穿杨的不败战神。
相比之下,她的夫君简直太斯文了。
沈兰蘅心中腹诽,浑不知自己已盯着对方,出神良久。
那一双凤眸落下来,眸底一寸寸浓黑,须臾,他终于轻咳一声。
沈兰蘅回过神。
“你醒了。”
郦酥衣淡淡:“嗯。”
日夜兼程,他眼里明显有疲惫之色,对沈兰蘅也爱答不理的。
不过这样也好,沈兰蘅心想,郦酥衣最好一觉睡过去、睡到天明,也省得自己夜夜与之周旋。
心里头虽是这么想,但她还是惦念着陛下的话,同身前之人道:
“以下是陛下要我同你告诫的话——他说,计划有变,行军改绕漠水,而后至擎川、西陵……最后到达吴夏。”
沈兰蘅捧着那本子,读得认真。
“至于后面的行程,他还未同我说,暂时先按之前的行军路线走。”
“郦酥衣,你可都记下了?”
他懒懒地抬了抬眼睫。
“水。”
“什么?”
“嘴巴苦,我要喝水。”
沈兰蘅“噢”了声,低下头,去给他找水袋。
袋子里的水只剩了一半儿,郦酥衣眸光闪了闪,接过水袋,佯作漫不经心道:“这是你喝剩下的?”
她往回瞟了眼,答:“这是陛下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