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叶祎纬将文章通篇阅读后,心已经凉了半截。
就像多米诺骨牌效应一样,他这心还没彻底凉透,手机又自动给他推送了视频和人物专访内容,叶祎纬想都没想便点了进去。越看,脸色越绷不住,如果让他的那些同僚此时看见,一定不会相信眼前这人,是他们印象中素来沉稳,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那个人。
叶祎纬的心情,从最初的沉重,看到最后已经变成了恍惚。
他哪里能想到,在他得知妻子所做的一切,正急匆匆往青省赶来想要力挽狂澜,就这么一段短暂的时间里,已经风云变幻,多事难料。
“晚了,完了……”他喃喃自语,整个人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拿着手机愣愣站在原地,忽然之间觉得不知如何是好。
恰好这时,兰濯夫人打了电话过来。
“喂?老公?”兰濯夫人敏锐的感受到丈夫情绪不对劲,喊了他两次,他都没反应,电话那边兰濯夫人心急如焚,语气加重喊了他几次,他才回神。语气怅然若失地说了句“怎么了”,然后就说不出话来了。
兰濯夫人是一分一秒掐着飞机降落的时间,并且在赶在那一刻打了电话过来,前面打了十多次都没有接通,她还能压抑着心焦,拼命安慰自己可能是延机了,可现在丈夫接通了电话,却连话也说不出口,这又是怎么回事?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讲话?”她陡然加重语气,“你怎么了?吞吞吐吐的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还有你给我的这份资料,我……”
“兰儿。”叶祎纬叫她。
被他一打断,兰濯夫人也不得不停下,也许是察觉到了他现在的低落和无措,她不敢置信,迟疑了瞬说:“你到底怎么了?”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来一趟青省吧,我们一起去见她。”原本打算自己先跟那女孩接触,顺便了解一些情况,但现在,恐怕要改变计划了。
约莫过了一分钟,兰濯夫人才回复:“是我的问题吗?”
“你给那孩子找的麻烦不小啊。”叶祎纬此时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事已至此,过分责备妻子,显然也不是丈夫所为。
他心情沉甸甸的,只是简短说了几句后就挂了电话。然后打车前往预订好的宾馆。接下来,他会在青省多住一段时间。
京城,兰濯夫人自从丈夫挂掉电话后,手里犹自怔怔的拿着手机僵在半空中。
丈夫的话,在她耳边回响。
你给那孩子找的麻烦不小……
麻烦?什么麻烦?
兰濯夫人强迫自己振作,火速将手机挂掉,打电话叫来助理:“你去将这几天青省发生的事,无论大小整理一份给我,对了,重点要与这个人相关的。”她将罗叶的姓名和照片递过去。
“是,夫人。”助理领命而去。
兰濯知道助理很快就会将查到的情况事无巨细整理好送来给她,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可是她已经等不了。这段时间内,她将丈夫临走前递给自己的资料重新拿起来,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一遍一遍的,熟悉到能把每个字都熟记在心里。
她后悔了。
从丈夫走后,她不屑又百无聊赖的翻阅起这份资料后,悔意与愧疚,便时时刻刻在她心里纠缠翻涌,悔意如潮水袭来,将她整个人蔓延。
她知道从丈夫手里递过来的这份资料,绝对没有作假的成分,也一定比她调查的要更加详细具体。
不看这份资料还好,她还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可以因为那个女孩与自己女儿过于相似而恼怒,愤恨,甚至迁怒于她,在心里把她假想成一个别有用心的卑劣之人。
直到,她看到了……
她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对那样一个坚强而可怜的女孩儿,做了多么过分残忍的事情……
不论她是不是自己的女儿,她都不该用那种手段去对付她。
“呜呜……”兰濯夫人捂住脸,浑身猛地一颤,胳膊不小心将桌子上的水杯给撞翻到了地上,冰凉的水混着碎玻璃溅到了她的脚背。
“滋啦”的玻璃破碎声惊到了外面的佣人,可却没有一个人敢进来,听着屋里若隐若现的呜咽声,佣人们面面相觑,露出一丝苦笑,然后又纷纷安静地退了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
在助理硬着头皮将调查到的信息送到兰濯夫人面前时,这位端庄优雅,从来没有在外面面前露出半点失态的贵妇,当着助理和佣人的面,掩面而泣,一个劲的说着“对不起”,怆然的哭声让人心生悲恸。
夫人到底在说谁?
没有人知道,他们只知道夫人虽然严厉了些,但对每个人都是很友好宽容的,哪怕是对家里的佣人,对公司的属下,哪怕做错了事,只要知错能改,夫人都会给他一个机会。放在哪个地方,都没人敢说夫人一句不好的。
这样好的夫人,她会对不起谁呢?
兰濯夫人挥手抹掉眼角的泪珠,一双温柔好看的眼睛红通通,微微的钟,她似是忍住了极大的悲伤,强自振作起来,“给我准备机票,我要去青省。”
助理好奇:“夫人,您的行程短时间里并没有去青省的安排。”重要的是,最近一周的行程都已经提前安排好,会议、应酬、酒会、各种活动……安排得满满当当的。
“行程全都取消,我现在要去青省。立刻!马上!”
助理不敢再多问,离开后只能硬着头皮一道一道的去取消行程,同时安排好夫人去青省的一应准备。然而兰濯夫人又打电话通知他一切从简,她不需要任何准备后,助理已经知道事态的重要。
所有人都走后,坐在沙发上的兰濯夫人,形态狼狈,唇角抿成了一条线,她像是极力的在压抑着什么情绪般,胸口起伏得厉害。
她终于明白那天,丈夫匆匆离开京城飞往青省的那种焦急的心情。
此时,她正切身体会着。
“现在哭有什么用,你可真是丢人现眼。”她暗暗唾骂自己,深吸了口气,起身走到盥洗室洗了把冷水脸,望着镜子里浮现的憔悴面孔,她狠狠揉搓了几下。
“还有机会的,一定还有机会。”她对着镜子里的人说:“别怕,不论她是不是你的女儿,你都必须去面对,对向她道歉,去承认自己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