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熙宫,偏殿。
“朕的国师最近如何了?”靠坐在浴桶里,嘉靖闭着眼随口问道。
“罗天大醮还没开始就失败,天下人对咱们这位名头极大,类比甘罗的国师讨论,还是很大的,妖道魅惑君王之名不减。”吕芳轻笑道,
“听黄锦说,国师倒是看的很开,”见嘉靖面容微宽,吕芳又继续缓声道:
“国师说‘物固有所然,物固有所可。无物不然,无物不可’。”
“呵。”听到这话,嘉靖轻笑,手搭在浴桶边缘,手指轻轻敲击着,似是很舒心。
“倒是个真随遇而安,又看透彻的,不负朕赐她清风玄灵守真慧悟真人之尊号。”
“主子说的是,”见主子心情放松,吕芳微微一笑,也乐的说点轻松的:“道号清风,说国师外表清新脱俗,如自然清风般纯净。”
“国师是被祝福,也被寄予美好期望的。”
“主子赐她玄灵二字,却是看出她论道上的深邃与灵动,既有玄妙的智慧,又有不拘一格的灵性,嗯,国师也确实有灵性。”
“守真二字,说她坚守道家真谛的纯洁心灵,即使在言论上可能打破常规,但她对‘道’的本质领悟,却是不变。”
“慧悟二字,说明国师拥有深刻的洞察力和独特的见解,即使是那些被视为异端的思想,也源于她对世界的深刻理解和智慧。”
“而东南一行,却也证明了她的守真、慧悟,”说着,吕芳微微一笑,道:“修行,达者为师,道不在于形,在于悟。”
“这‘真人’二字,她也当得。”
“清风玄灵守真慧悟真人,主子对那丫头的期望,并没有落空。”
“你倒是看的透彻,最近读书了?”嘉靖抬了抬手,笑道。
“瞧主子说的,”吕芳讨好着轻回了一句,“奴婢沾主子仙光,自是悟性如来。”
嘉靖点点头,嘴角微动,“从如实之道而来,开示真理,你倒是不拘泥于一家之言。”
“奴婢是主子的家奴,代表的是皇族,主子统御诸法,自是包容万法,无需拘泥。”
“不过你有句话说错了,”嘉靖微微颔,道:“她先是朕的国师,后才是达者。”
“哗啦,”说着嘉靖起身,直接接过吕芳递来的宽大白衣道袍穿在了身上,赤脚踏上了精舍,“这次又要劳烦朕的国师了……”
“晚些时候,你去玄圃宫走一趟。”
“是。”听到主子的话,吕芳微微一笑,他知道,主子对北境之事,已然是有了打算。
嘉靖四十年,八月初四,阴。
西苑外。徐阶,高拱,张居正和赵贞吉等清流派大佬,向来都是来的最早的。
不一会,严嵩和严世蕃的轿子也落下。
“诸位来的早啊,”严嵩在严世蕃的搀扶下,从轿子里出来,对着徐阶等人拱手,“转眼已是立秋,天气越凉了啊。”
虽然彼此已经在明面上彻底撕破了脸,私下里争斗的恨不得将对方除之而后快,但在朝堂上,彼此都还是很顾忌体面的。
严嵩身为内阁辅,率先打了招呼,徐阶等人自然也不能完全漠视,只能微微拱手示意。
之后,听到严嵩的话,高拱垂手而立,张居正面色平静,赵贞吉眉眼低垂。
倒是徐阶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温声道:“天气转凉,阁老千万要保重身体。”
“我这把老骨头,保不保重没什么打紧了,”严嵩佝偻着背,摇头轻叹道:“我只希望能顺利的将国策施行下去。”
“只希望国策可以早日实施,边疆可以早日安宁……”
“阁老说的是,”徐阶微微颔附和,道:“世事难料,谁能想到俺答会有异动。”
“就怕是有人为了利益,里通卖国!”这时,严世蕃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声。
“小阁老说的是,”严世蕃一开口,高拱也不惯着他,当场开火,冷笑道:
“就像是嘉靖二十九年,时任宣大总兵的仇鸾,竟然会以重金贿赂俺答,期望他勿犯大同。结果如何,大家有目共睹!”
说着高拱上前一步,双眼如刀子一般,盯着严世蕃,道:“仇鸾这等无能之辈是怎么坐上这宣大总兵的位子的,小阁老心里最清楚!”
严世蕃跟高拱的争吵,徐阶跟严嵩都是默不作声,似乎是没有听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