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们说,每季卖出皮子后,各家出一头羊要不羊羔给你,”他拍拍姜青禾肩膀,不无艳羡地说:“你要成?羊大户了!”
他又嘿嘿笑,“赶紧学藏语哦。”
姜青禾完全被这消息砸懵了。
她眼前好像出现一群雪白的羊羔,她挥着?鞭子在那数,这头是我,那头也是我的。
可是凛冽的山风把她吹回了现实,她现在连一张皮子都没有拿到手呢。
羊绒被
蒙藏有很多的部落,想?请姜青禾当歇家的两个部落,一个是以巴图尔为首的散户,他们这?些蒙族牧民都属于土默特部落的分支,而另一个藏族部落只有十来?户,来?自朵甘思部落。
藏族部落的语言十分古老,姜青禾听得稀里糊涂,要不是巴图尔能给她?做通译,她?觉得自己只会说阿拉巴拉,就是藏语凑活马马虎虎的意思。
她?坐在?帐篷最中间的位置,一圈男男女女围着她?,那一双双明亮又饱含风霜的眼睛注视着她?。
姜青禾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有人问她?,“皮作局年年都会收这种皮子吗?”
她?想?了想?措辞,摇摇头,“并不会。”
大伙泄气,他们阿了声,小声嘟囔。
“你们的皮子自己也知?道?的,很多皮子差成这?样,都是自己没有上心,”姜青禾面对皮作局时说牧民有多不易,但到了这?群牧民面前,她?想?说点不好听的心里话。
藏族的好些人也能听得懂蒙语,相互翻译,一时牧民的面色都不太好看,也就是昏暗的天色遮掩,才看不清低沉下来?的脸,他们嘀嘀咕咕,心里却都明白。
“皮子皱缩,为什么不钉板子呢?学会怎么钉板并不难吧,只是你们觉得只要熟好了,随便晾晾等它晒干就成了,”姜青禾言辞颇为犀利,她?一方面哀其不幸,另一方又恨其不作为。
“这?种好皮子拿回去都得重新再?熟一遍,并不板致,按三块砖茶的价来?收,那是皮作局的大使他们做了让步,并不代表皮子真的很好。如果你们能够在?取皮子的时候多做几步,不要钉板钉得过紧,”姜青禾环顾这?群人的脸庞,她?说:“说不定四五块砖茶都值得。”
这?些放羊老把式一个个臊红了脸,有人摸起挂在?腰间的羊脚把烟筒,想?吸口烟冷静下。
这?么多年来?,他们都习惯了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取了羊皮直接找个阴凉地铺开晾晒,稍微讲究些的,还能支个树杈子挂一挂,晾干后就挂蒙古包墙上,到时候一起熟皮。
那么多年皮客压他们价,他们除了恨,难不成不知?道?自己皮子的问题吗,知?道?的,只是太难改了。
沉静中,巴图尔先开口,“额明年的皮子,会钉板。”
“可是额不会,”好多人说。
姜青禾瞥了他们一眼,“不会就去学,冬窝子离得太远,你们春初回来?草场,想?学我可以找人教你们。”
“一直不学,要是年年都是这?样的皮毛,”姜青禾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她?语气轻,话语却很有分量,“我做不了你们的歇家。”
她?没办法一直卖别人烂皮子,她?也有良心。做不到每次用弱势群体来?绑架其他人。
“额学,额肯定学。”
“肯定学,额们不是劣巴。”
这?下刚才还有些推三阻四的,立马表态起来?,紧张地直搓手,有的推推巴图尔,让他赶紧说句话。
巴图尔咳了声,“除了钉板还有呢?”
姜青禾则又说:“明年回水板、霉烂板、冻板…”她?一气说了好多烂板,然后语气严肃地说:“是绝对绝对不会要的,陈板更不要拿出?来?。”
她?没等大家说话,缓和了语气,“今年是皮作局看到积压的皮板太多,担心你们没办法过个好年,才说要收。”
“明年你们还拿出?这?种皮子,对得起人家吗?”
那些一下子被?戳中了心思的人,脸立刻腾得红了起来?,连连摇头。
老实的人只要给他一点甜头,也是要走歪路的,淳朴不代表没有欲望。
姜青禾语气彻底柔和下来?,“但皮作局已经答应,明年起会收板子,皮板要肥厚的,春夏皮不要,只收秋冬。”
板子是没有绒根没有毛的山羊皮,这?种用来?制革很合适,可以熟好后直接脱脂,来?做皮衣皮靴都很好。
刨除绒根后,就会减少各种伤痕板、回水板、霉烂板等等出?现?,甚至能够让陈板渐次消失。
她?说:“只要你们肯学肯好好拾掇,我能说,你们以后取的每一张皮子,都能换钱!”
这?是多么振奋人心,又让人生出?无限希望的话阿。
他们先是沉默,而后怀疑,再?到交头接耳后兀自欢呼,雀跃,有人哼着歌,悠扬的曲调从窄小的帐篷传出?去,从地面乘风又跨过高山,传向远方。
欢呼完了才有人想?起,“请歇家口头说说就成了吗?”
一时大伙又紧张起来?,目光灼灼看向姜青禾,生怕她?到时候不守信,跟别的部落跑了。
“我能给你们立个契阿。”
姜青禾傻了才会跑,一年卖出?皮子、羊毛等等,每户会给她?一头羊,她?更怕这?群能让她?未来?成为羊大户的金主给跑了。
两边都不是很相信对方的信用。
立契对于姜青禾而言是行之有效的,但她?傻了才会让这?群少数民族给她?立契。
她?说:“明天给你们卖皮子,我也不收羊,毕竟我还不算你们的歇家,你们给我张皮子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