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草低,日落黄昏。
如今的凌年已有将才风范,不见当年半分落魄慌乱,她背手,看着远处起伏的金色草浪,弯起眉眼一笑:“你还记得啊?我那是看你被吓得,逗逗你,让你想些其他的而已。”
原来是这样。
凌初并不细问,因为他确实记不太清楚了,记不清凌年何时走的,何时回来的,记不清凌年身上的衣物有何变化。
但凌初仍清楚记得那焰火,故而一直不喜欢炮仗烟花等物,除了打仗,他能避则避,不能避的就叫人不放,别人偏要放他就会跟人打架。
可人家久离家园,放放小炮仗有何错?
凌初年纪见长,虎狮一般的性子就显露出来,在边疆的他简直张狂难训,桀骜不恭,十四五岁的年纪太招人恨,也太招人烦,连凌年都受不了他的脾气,后来凌初私骑主将的马,凌年怒扇了他一巴掌,拖着摔脱臼的他去请罪。
凌君汐一言令下,将十五岁的凌初赶去了上京,由江连磨他脾气。
不改好,就别想来边疆当将军立功了。
住在上京,所有风吹草动都让凌初惊愕烦躁,他被拘着不准出城,不准上马,不准花钱,久被拘束压抑,他脾性极大,江连只有拿凌君汐来压,他才有片刻听话。
只有安逢,凌初会因着是凌君汐的儿子而主动地耐心忍让,旁人说他是变相谄媚,巴结将军,这话江晟说得最多,凌初也不辩解。
他不会对别人承认,也是因为安逢叫他凌初哥哥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凌初哥哥,陪我放风筝啊……”
“凌初哥哥,这个字怎么念?”
“凌初哥哥,我想出去游湖……”
“凌初哥哥,今夜我要放烟花,跟我一起去看吧!”
凌初一听见烟花,就冷下脸:“不去。”
“为何?”穿得一身圆滚滚,白乎乎的安逢探出头问。
“就是不想。”
“哦。”安逢背手乖乖站着,出于礼节和矜持,他从不会一直缠着凌初做什么事,只会静静等着人改变主意。
凌初见他不放弃,眼睛还期待地看着自己,改话题问道:“那个梁瞿,近日可还来找过你?”
“嘘!嘘!”安逢一指竖于唇前,急得跺脚,神色严肃道,“凌初哥哥小点声,我们不能直呼其名的!不是同你说了吗?要唤驸马的!”
凌初瞧安逢这样,不知戳中了他心里哪个点,他很想笑,但又憋住不笑,扭曲地沉着脸问:“他近日可找过你?”
安逢摇头:“没有了。”
凌初放下心,嗯了一声。
然后安逢继续站着不动,看着凌初认真擦刀。
那环首刀杀气重,锃亮无比,刀身流畅,刀刃锋利,安逢目不转睛。
凌初瞧他脸都快贴上来了,将刀拿远了些,道:“你离远些,当心这个伤着你。”
安逢眼睛一眨,道:“我想摸一摸。”
“不可以。”
安诗宁和凌君汐交代过所有人,安逢要少碰这些。
凌初说:“这刀重得很,你拿不动,忘了你上回骑马摔了?等你伤好了再拿。”
安逢道:“那只是意外!”安逢嘴上这样说,但依然后怕地揉了揉腰。
凌初吓他:“你看你都快十四了,要是再摔几回伤着根本,以后都长不高怎么办?”凌初比了比,“我刚回京时十五岁,那时的我就比你高多了。”
安逢果真被他唬着了,因为他这时还真挺矮,凌初又生得高长得快,他还不到凌初胸口。
凌初问他:“喝牛乳没?”
安逢说:“喝了。”
凌初俯身凑近,闻了闻他嘴边,“撒谎,你没喝。”凌初看他脸红了,一双浓如墨的眼盛满锐利,“你脸红了,说谎了。”
安逢睁大眼,如雪的脸颊泛着羞红,他是喝了牛乳的,他都不知自己为何会脸红,呐呐道:“我真喝了,只是味道不好闻,我又漱口了。”
凌初点头:“要每日都喝。”
安逢跟着认真点头:“我知道,我会长高的!”
人安静一会儿,安逢又小声问:“凌初哥哥要放烟花吗?”
凌初没想到他东扯西扯之后安逢还记得放烟花这事,他说:“不放。”
“为何?”
“不喜欢听那个声音,太吵了。”
“哦……不喜欢啊,”安逢见人不喜欢,就不再勉强,小脸失望道,“那好吧……”
当日夜里,凌初做好了安逢会放烟花的准备,可他待在屋里,一直没听见声。
许是改了主意不放了吧。凌初并未多想。
没过多久,凌年替凌君汐受功归京,看凌初变了不少,顺便要带凌初回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