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白想要回头,脖子微微一偏,竹楼下的柏易便又是摇头,又是摆手,神色焦急。荆白不敢轻举妄动,便用余光小心窥探。
他现在的角度只能看到床上那个柏易的脚。那双脚一动不动,和他出门之前一样安静。
荆白心中惊疑不定,脸上却很镇静,扬声问柏易:“你疯了?大半夜的在下面摇铃铛?”
下面的柏易焦急又迷茫,指着耳朵示意听不见,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另一只手不断摇晃着铃铛的绳子。荆白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里的环境出了问题,他说话柏易听不见,柏易说的他也听不见。也不知道他怎么找到了这个铃铛,用摇铃的声音提醒荆白。
身后就是竹楼的牛棚,白天时看着简陋的草棚,晚上却显得十分古怪——外面月光如水,偏那里一丝光也透不进,两头牛也不见踪影。
随着柏易的铃铛声,荆白发现他身后,牛棚的阴影缓缓动了起来。
漆黑的影子随着铃声摇摆了一阵,渐渐变成了两只巨大的手,从柏易背后慢慢伸向他。
柏易面朝着荆白的方向,对背后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两只手拽着绳子,仍在急切地摇铃。
他的铃声越快,手往前的速度就越快。影子的双手动作呈爪状,是要抓东西的姿势!
荆白心里一紧,已经没时间犹豫了。他对柏易没有好感,却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柏易因为提醒他被杀!
竹楼的高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荆白的一手牢牢握住扶手——只要一跃而下,他有足够的自信在黑手够到柏易前拉走他。
忽然,柏易的神情变得惊恐起来,他的目光直直看向荆白背后,铃铛声也响得更加剧烈。
荆白呼吸一滞,他没有直接转身,只用余光看。
窗户里头,躺着柏易的那张床,现在竟然空了。
床上的那个柏易在哪里?
楼下的柏易露出绝望的神情,他拼命比着向下的手势,就在这时,黑影中伸出的两只手攀上了他的腰,猛地将他拖进了黑暗里!
铿地一声,是铃铛坠地的声音。
而在背后,他感觉到有人渐渐接近。没有脚步声,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轻柔的吐息。那冰冷的气息越来越近,拂在颈间,像一双温柔而致命的情人的手。
荆白握紧了身前的扶手。跳下去?还是转过去?
他很快做出了选择,放开扶手,猛地转过身去!
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楼下发出一声啸叫,声音十分尖锐,似是充满不甘。它仿佛完全失去了理智,叫嚷道:“你下来,你下来!快下来快下来!!”
那声音有些耳熟,却不是柏易的,而是晚上失踪的小飞的声音。
而荆白现在正面对的房间方向,除了门开着,没有丝毫异常。柏易还好好地躺在床上,借着月光,荆白甚至看到了他脸上被掐出来的那块红印。
果然,这才是真的柏易。荆白松了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这次看得清清楚楚,楼下哪有什么柏易,更没有铃铛。
破旧的草棚顶上,用绳子系着一个表情痛苦的人头,绳子的另一端,握在一具站立的无头尸身手中。荆白认出那个面目狰狞的人头正是小飞的,尸身身上穿的,也是他们的登山服。
这应该就是今晚失踪的小飞。
尸身似乎感受到了荆白的目光,僵硬的手狠狠拉动绳子,系在草棚上的人头顿时惨叫起来:“快下来,你快下来——”
荆白不怒反笑,朝着人头凉凉地道:“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回身关好竹门,隔绝外间的噪音,到床上睡下。这次没有失眠,他很快沉入了酣甜的梦乡。
这一觉睡得很沉,荆白早上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翻身坐起,见柏易脸上还带着他揪出来的那块红印沉沉睡着,压着嘴角摇醒他:“快起来,天都亮了!”
柏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哈欠打到一半,突然捂住右脸:“怎么回事,我脸怎么这么疼。”
荆白面无表情:“不知道啊,你昨晚睡觉压着了?”
柏易纳闷地摸着脸:“不可能,我这人睡相特别好!”
荆白起身出门,背对着他,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那我就不知道了。”
“怎么这块颜色都不对了?”荆白走出房间还听见他自言自语,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等站到扶手处,昨晚挂在草棚上的人头和尸身已经不见踪影。
牛棚中一切正常,宛如昨夜无事发生。两头牛站在棚中,正慢悠悠地嚼着食槽中的草料。
荆白倒不意外,仔细看了看周围,正要下楼,柏易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脸色严肃地盯着荆白:“你昨晚是不是打我了?”
荆白面色如常:“无缘无故的,我打你做什么?”
柏易一想也是,怀疑的目光扫过荆白的脸,却始终看不出端倪。这时,隔壁的房门开了,站在门口的女孩迎着清晨的阳光伸了个懒腰。
荆白
认出她是其中一个叫小琪的,她见到两人,笑着说:“早啊!”
荆白和柏易同她道了早,小琪左右看了看,奇怪地问:“你们见到阿沁了吗?她的床空了,可我没听见她起来。”
阿沁就是和她住同屋的女孩。荆白心里一沉,有种不妙的预感。柏易不以为意,轻松道:“可能下楼吃早饭了,你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