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检的第二日,宋却等人便上陈府取证词,宋却照例是一身鸦青,长眉入鬓,俊眼神飞,站在那里就是一身凛然正气。
陈大富死后,出来主持门面的是他的庶长子陈泓,陈泓还不到弱冠之年,只有十六七岁,面上满是青涩。
陈泓在学馆读书,吃住都在学馆,已有十余天没有归家,要不是陈大富出事,他也不会特地赶回来,有先生和同窗作证,算是不在场证明最为充足的一个。陈泓昨日夜里才匆匆赶回,对这件事了解有限,面对宋却的提问说不出一二,只能引他们去见陈府里其他主子。
陈大富的妻子是个有些富态的妇人,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男童,那是陈大富的嫡子,陈夫人前些年老蚌怀珠生下的宝贝疙瘩。陈夫人爱的不行,就算现在这个情况,还舍不得将人从怀里放出来。
见陈泓进来,陈夫人只淡淡看了一眼,没有多亲热,但也说不上排斥。
陈泓道:“母亲,这位是宋大人,他们是来查爹的案子的。”
陈夫人招陈泓过去,让他抱着他那个胖弟弟,自个到宋却几人面前,问道:“大人,可查出我家老爷的死因?”
宋却道:“尚未确定,但陈老爷的腿上有蛇咬的痕迹。陈夫人,你是第一个发现陈老爷出事的吗?”
陈夫人点头,似乎回想起当时的场景还心有余悸,捂住胸口的衣襟。
“那天早晨,海儿突然闹着要找他爹,我没办法,便带他去老爷的院子。问过了外面的下人,说老爷一个人待在里边,还没起,海儿闹的厉害,我就想进去看一下,谁知道看到了那样的场景……还好海儿年纪小,不知事,没被吓着,我可怜的海儿,年纪小小就没了爹。”
陈夫人说到这里,还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还回头看了海儿一眼。她自己没有意识到,她话里话外担心的都只是自己还没长成的孩子,对陈老爷的死没有太多可惜。
宋却问道:“夫人,你回想一下,你进去的时候有看到什么和平常不一样的吗?”
陈夫人想了想,道:“床边的摆件有些乱,老爷那赤条条的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其他倒没什么。”
宋却道:“陈老爷昨晚是一个人睡的吗?”
陈夫人点头,道:“我之前问了下人,老爷他昨晚没去姨娘房里,还特地让下人退下,说是要一个人在房里做些事情。”
宋却再问:“陈老爷平常会这样吗?不让下人伺候,自己一个人在房里做事?”
陈夫人也有些不太确定,唤来管家询问,最后得知陈老爷平常没有这样的举动,昨日是第一次。
宋却心中有了几分计较,若不是习惯的话,多半是在做些见不得人的事。这件事很可能和凶手有关,或者就是凶手抛出来给自己制造机会的。而这陈府里除了陈老爷和他五岁的孩子陈海,剩下的都是女人。最可能出现的,又见不得人的事,会是什么呢?
宋却想到了偷情。这不是唯一的可能,但不妨碍宋却多问上两句。陈夫人全副心神都在陈海身上,对陈老爷的事情并不上心,若是普通女子,陈老爷要纳进来并无阻力,也不至于偷偷摸摸。
他向陈夫人问道:“夫人可有姊妹或是其他亲眷?”
陈夫人道:“自然是有的,只可惜我嫁来此地后已经多年未见。”
宋却听罢,点点头道:“无意冒犯,但宋某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请问前日晚上亥时至丑时之间夫人在何处,做何事,有何人证明?”
陈夫人也不恼,一一作答后见宋却问的差不多了,便从陈泓手中接过陈海,道:“泓儿,你带宋大人他们到别处查案吧。”
陈泓道:“是,母亲。”
给陈夫人行了一礼方才退出。
陈泓路上道:“宋大人,父亲还有几房妾室,接下来便是要见她们。”
宋却听他意思是要一起见,道:“能否一位位见?”
陈泓想了想,道:“我让人去安排。”
陈泓带他们第一个见的,是跟了陈老爷最久的妾室,也是陈泓的亲娘。
这不是陈泓或者谁告诉他们的,也不是他们从年龄推断出来的,实在是陈泓和这位白姨娘长得太像的缘故。
白姨娘虽然不再青春,但五官秀美,实非陈夫人可比。陈老爷三房妾室,也是个爱美之人,想来当年盛宠过白姨娘,这才有了陈泓。
开门见到陈泓,白姨娘有些欣喜,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摸他的脸,唤道:“泓儿。”
陈泓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露出身后的宋却等人,道:“姨娘,这是宋大人,他们是来询问案情的。”
白姨娘脸上的笑一僵,很快反应过来,将人请了进去。
宋却问道:“姨娘前日晚上亥时至丑时之间在何处,做何事,有何人证明?”
白姨娘道:“那个时间我已就寝,我的丫鬟环儿就睡在我床边的小塌,不知道算不算证明?”
宋却道:“环儿在何处?”
白姨娘道:“这丫头就喜欢成天出去乱跑,我一时也不知道她在哪,应当就快回来了。”
宋却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问道:“关于陈老爷之死,可有听过什么说法?”
白姨娘的泪说掉就掉,几乎是宋却刚问出来,她就被触动了伤心事,拿着帕子抹着眼泪。
宋却有些尴尬,还不及说些宽慰的话,白姨娘便勉强露出个笑来,眼眶还是红的,道:“我还没见着一面,老爷便被你们带走了……听那些下人说,老爷是被毒蛇咬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