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意原逸靠边,章见声摇下车窗,淡笑着朝人打了声招呼:“芷娴。”
对方正忙着低头回消息,听见声音才抬眸,稍显意外地看向车里的人,脸上很快挂上一抹从容的笑意。
“见声哥。”她很有素养地回应,笑起来时像是一朵未经风雨便成熟盛放的红色玫瑰。
她和章见声之间差了六岁,儿时有同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情谊,长大后虽然交集不多,彼此间立场也不同,但总归不是太疏离的关系。
向着周围张望了一圈,章见声问她:“在等司机过来?”
“是。”章芷娴将鬓角的头发挽向耳后,语调舒缓,“南二环好像有事故,他堵在高架上,估计一时半会下不来。”
大约猜到她的目的地是哪儿,章见声沉吟片刻,提议道:“去秀场的话,一起?”
今天刚巧赶上节假日,现在又是下午时段的车流高峰,街上拥堵随处可见。并不想因此而错过曼穹大秀的开场演出,章芷娴在打车和搭顺风车之间衡量了片刻,最终还是愉快接受了章见声的邀请。
出于礼貌,喻阳本想下车为她让出后座的位置,自己坐副驾,却被她摆摆手拦住:“别动了,我坐前面就好。”
车门拉开,章芷娴姿势利落地俯身迈步进来,却在看清楚司机的脸后,目光有几秒明显的停顿。
“是你啊。”
停下来打量了原逸一阵,她眼里含着笑,低头不紧不慢地为自己扣上安全带,整理好衣摆和手包后,方才重新偏头看了过来,红唇略微勾起,“原逸,对吗。”
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原逸不知该如何回答,只默默点了下头。
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能觉察出来这俩人之间态度跟气氛的不寻常,章见声安静地坐在后排,某一刻突然神色玩味地问:“认识?”
他这话是对着原逸说的,透过后视镜,原逸敏锐捕捉到了一缕来自身后的审视。
“……是。”一边松开脚刹,原逸简略地向人解释,“在万山青,我载过章小姐一次。”
“哦。”章见声眼光淡淡,沉默片刻后将脸撇向了车窗,缓慢地说,“这样。”
车辆平稳驶入大路,速度正一点点地攀升上来。窗外,城市的景物飞快化作一片浮光掠影,耳畔是持续且沉闷的噪声,令鼓膜有些微微发胀。
一路上,章见声和章芷娴偶尔交谈,聊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要么是章芷娴这些年在国外留学的经历,要么是有关今天曼穹的大秀。
驶下快速路,车在经过路口时走走停停,一阵沉默过后,章芷娴又将话头抛向了原逸。
“你开车还挺稳的。”
她说着将窗子打开一个小缝,右手随意地撑在太阳穴的位置,精心打理过的长发被漏进来的夕阳镀上一层暖金色,顿了顿又笑着说,“我家司机比不上。”
分不出神来跟人聊天,原逸手握方向盘,简单回了声:“还好。”
章芷娴平和地望了他一阵,眼睛里始终含了些许微妙的心情,没一会儿,她从手包里拿出一只袖珍的保鲜盒,里面装着一些新鲜水果。
“吃樱桃吗。”她兀自往嘴里含了一颗,果实的汁水与她本身的唇色同等明媚。
原逸原本没意识到她这话是在问自己,直到从余光中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方才反应过来。
“张嘴。”不等人回答,章芷娴已经重新拿了一颗,递到他嘴边。纤纤玉指,距离近得几乎贴上他的唇。
实在受不起章家二小姐这种级别的招待,原逸稍显仓促地腾出一只手,将那颗樱桃接了过来,自行放进嘴里。
“……谢谢。”他很小声地向章芷娴道。
后者望着他笑了笑,很快扭过脸去,没再多说什么。
车继续往目的地开着,许是因为进入了后半程,坐久了难免有些困乏,车内一时陷入了安静。
章芷娴正专注地面朝车窗看风景,脸上神色未知,喻阳则是侧着靠在颈枕上一动不动,像是正小憩的样子,从驾驶室看去只能望见一个头顶。
至于坐在右后排的章见声,原逸每次透过后视镜观察后方车距时,都会被他递来的眼神吸引注意力。
一瞥,又很快移开。
总是那么的漫不经心。
仿佛是冰山一样,淡淡地漂浮在海面上,很远,如雾似幻,却又让人无论如何都想要探寻,隐藏在海平面之下那部分到底是什么。
原逸想,章见声那双眼睛里大概织着一张细密的网,循环反复地将他捕捉又放逐,放逐又捕捉。
而不知从何时开始,深坠其中已经成了他既定的命运。
谈判
今年的曼穹春季大秀定在城西的艺术文化中心举办,原逸把车开到的时候,门前已经是车水马龙。
入口聚光灯汇集的地方,许多受邀前来参加大秀的名流们身穿各式各样的礼服,在摄像机的记录下,三两成群地步入秀场。
在道旁的停靠点前将章芷娴放下,章见声腿脚不便,又对红毯和媒体采访无甚兴趣,便让原逸直接绕到了后门,从员工通道进入。
找了一圈才在停车场找到个位置,原逸下车从后备箱帮章见声把轮椅搬出来,扶着人坐下,喻阳也过来帮忙,之后很自然地接过了轮椅后方的把手。
“喻阳,让他推。”章见声目视着前方,话音平直地开口。
一向对章见声的命令无条件服从,喻阳虽然略感意外,但还是不带任何异议地说了声“是”。
眼看着喻阳为自己让出了位置,原逸有些为难,犹豫着看了章见声一眼:“要不还是喻阳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