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卖了吧。”不知何时,杜长风已经站在了孙三娘和葛招娣身后,将两人吓了一跳。
杜长风有些多余地解释道:“这钗子统共也不值几贯钱,既然是个念想,你们就替赵娘子留着,差的钱,我来补。”
孙三娘眯着眼,打量着杜长风:“你听到我们说话了?”
杜长风忙红着脸分辩:“我不是故意的,以前眼睛不好,耳朵自然就比别人灵点。”
可孙三娘根本不信,她抱着臂,审视地看着杜长风:“那你怎么也会在这?别告诉我又是碰巧。”
杜长风眼中露出了少见的慌乱:“真是碰巧,我,我也是上这来卖首饰的。”他摊开的手中的一块帕子,里面果然放着几件镯子玉佩之类的东西。
孙三娘看了,不禁一怔。
杜长风又慌忙解释道:“不、不是别人的,是我祖上留下来的,反正没用,我才……”
然而孙三娘早已洞悉杜长风的意图,放低
了声音道:“你是为了帮我们凑钱,才上这来的吧?杜长风,我不要你可怜!”
杜长风在心中大声喊冤,慌张地说:“你别误会!我哪敢啊,我是中人,又没替你们审好契书,这才出了岔子……哎呀三娘,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这点黄白之物又算得了什么……”
葛招娣在旁边见两人郎情妾意说个不休,大有要一起站到明天的架势,便一把抢过帕子,把钗子塞给三娘:“两位在这儿慢慢聊,慢慢聊,卖首饰,还是交给我吧!”说完就转身奔进店里。
一时间孙三娘和杜长风都有些尴尬。杜长风见孙三娘眼下一片青黑,心中又是自责不已:“你这几天睡得还好吗?”
孙三娘摇了摇头,别说睡了,她连醒着的时候都不能算好。
杜长风也叹了口气:“我也没睡好,唉,都怨我办砸——啊,赵娘子去找池衙内,没吃亏吧?”
“盼儿找过池衙内?”孙三娘瞬间警惕起来,并没注意到一辆马车同他们擦身而过。
车内,一身盛装的宋引章挑起车帘,正伸颈望向窗外街景,不承想却看见了孙三娘。孙三娘手中的红珊瑚钗映入她眼中,那抹嫣红一时晃痛了她的眼睛,她不由得小小地“呀”了一声。
“看见什么了?”沈如琢欺身靠近,目光落在宋引章露出的那段粉颈上。
沈如琢的呼吸落在宋引章颈间,可宋引章眼下的注意力全在孙三娘身上
,她忽略了颈后的痒意,心下惊疑:“三娘!她居然跟杜长风……”
沈如琢顺着宋引章的目光看了一眼,笑道:“那不挺好吗?杜长风也是官身,你的姐妹们,以后都要做官人娘子啦。”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宋引章却只是盯着的孙三娘和她手中的红珊瑚钗:“可那支钗子,为什么会在她的手上?”这时,她又看到了珠宝店的招牌,不由紧拧眉心道:“难道是盼儿姐买酒楼的事出什么岔子?不行,我得去下去问问。”
沈如琢按住宋引章道:“你担心她们,我自会派人去打听。可咱们现在可不能误了去林府赴宴的时辰。”
宋引章闻言只得重新坐好,任由沈如琢替她整理钗环。
沈如琢怕宋引章不把献艺的事当回事,再一次叮嘱道:“三司使掌管天下财政,有‘计相’之称,所以你务必得在林三司面前好好地表现,若能也像上回在柯相面前一样,得了他的称赞,你脱籍之事,就水到渠成了。”
想到脱籍,宋引章正色道:“我自会全力以赴。”
沈如琢掐了掐宋引章能滴出水的脸颊:“不用那么严肃,林三司生性爽朗,你要多笑,才更容易得他青眼。”
宋引章闻言一怔,隐约觉得沈如琢之语有些怪异。
“怎么了?”沈如琢瞧出宋引章神情有异。
宋引章压下心底的那份不安,摇了摇头:“没什么。”
沈如琢以为宋引章只是紧张了,安
抚地握住了她的手,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不久之后,马车停于林府门外,沈如琢扶着宋引章下了车。在林府婢女的引领下,沈如琢和宋引章从侧门直接进了林府花园。
一路走来,林府的风光一点点地展现在宋引章眼前,士大夫与仕女散落其中,有的投壶为戏,有的曲水流觞。进府后,沈如琢自去与其他客人招呼,只留宋引章独自一人。宋引章抱着琵琶,有些尴尬,只能与宴中仕女点头为礼,但那些名门贵女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她一般,绕开她闲谈。若是以前,宋引章必会自卑,但这些日子她在沈府锦衣玉食,却自然养出一派气度,此时也只觉这些贵女造作幼稚,便昂起头一哂,自顾行去。
沈如琢拱手为谢后,难掩兴奋地走向宋引章:“林三司就在前面凉亭,咱们快走!”
宋引章被他略显急切的动作带得踉跄了一下,心头不快,沈如琢没有注意道,还急急叮嘱:“叫你了,快进去吧。千万恭敬些,要尊称他为计相,说些他爱听的话。”
宋引章自来傲骨,在萧府中敢敢侃侃而谈,此时更不屑道:“我不会,我在真宰相面前也就只弹个琵琶,更别说假宰相了。”
沈如琢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可他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我是世间最不愿意委屈你的人,可为了咱们俩的以后,你就忍一忍,就一回,好不好?”
宋引
章一阵厌烦,但事已至此,但只能随着沈如琢款款走进亭中
“林计相万安。”宋引章朝林三司盈盈一拜。
在林三司的虚扶下,宋引章抬起头来。一张芙蓉面骤然映入林三司眼中,他难掩惊艳之色,不吝赞叹:“久闻宋娘子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才貌双绝。”
宋引章闻言不禁皱眉,沈如琢忙使了一个眼色,她才勉强向林三司回以一笑,但饶是如此,她这一笑,仍是让凉亭中所坐诸人满眼生辉。
“计相过奖,妾不过蒲柳之姿,如何能与满园芳菲相比?不过是凭着手中琵琶,聊遣心意而已。”宋引章冰冷的声音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