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想到大学士日前呵斥“牝鸡司晨,外戚误国”?
顶多觉得盛京治安不好,连大臣家都遭了难,需要再追一笔巡防经费吧。
哦是了,城内巡防也由国舅爷来管。
外戚权势熏天,连郡主都不敢掺合。
但谢明烛敢。
他那时年少气盛,霁月光风,还不懂得韬光养晦,暗潮汹涌,权利制衡,帝王心术。
只是见不得死不瞑目,尸骨难安。
他已在山下安排了自己的人,即使郡主府侍卫怕事,要私自放人,他的人也会接上,必将这伙匪徒绑到大理寺。
这些贵族公子,便都是人证。难道国舅权势熏天到能将这些人都灭了口?
只要上达天听,陛下一定会秉公处理,还百姓公道。
这就是谢明烛的谋划。
当时,十六岁的他,是这样想庆利帝的。
而现在,他只需要再找到一些物证。
盗匪也怕自己被灭口过河拆桥,因此应该会藏一些东西作为把柄。
他运气不错,最终在一间像是伙房的屋子里找到了暗门,那门很低矮,只容忍弯腰而入,里面更是狭窄,与其说是密室,不如说是个窄道,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谢明烛拿了盏油灯,举到通道前,正好照亮了里有一只油腻腻的死老鼠。
谢公子:“…………”
他别无选择,脱了外袍,屈膝弯腰爬了进去。
好在这日似乎真有上天庇佑,他爬了大约十几米,便照出边上有间耳房,大约半人高。
谢明烛起身,低头走了进去,便在耳房角落砖头底下,现了几本账本,金额巨大。又有一本写的是人名。
他越是翻阅越是心惊,现那里竟包含了许多几年内因病因意外死去的重臣。
死了的是用朱笔划去的,还有没画的。划了名字的最新一人,正是那大学士及其幼孙。
暗室光线微弱,油灯摇摇晃晃,有种随时要吹灯拔蜡的危险感。这秘道又不知靠着哪里,水声风声不断,仿佛厉鬼呜咽。
谢明烛倒是不怕鬼,但他怕灯灭了,爬回去的时候摸黑,一手按一只死老鼠,便收起这几册簿子,准备返回。
而就在这时,他当真仿佛听到身后的密道深处,黑暗尽头,遥遥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极怨极悲,如泣如诉。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在这诡异黑暗的环境里,凄厉得仿佛女鬼一般。
这样一个肮脏乌黑的密道,的确也不像能有活人生存的。
此时,谢明烛已经拿到了需要的东西,此行目的已经圆满。谢公子向来讲究爱洁,密道中透着死气的异味和油腻肮脏的土,其实对他来说十分难以忍受。
他也不是个过分有好奇心的人,虽说君子不惜死,但指的是家国气节的大事,更多时候,这些世家子弟被教育的还是“不立于危墙之下”。
他没必要也没理由去查探这个尖叫的女声,这可能是并不存在于世的鬼物,也可能是个居心叵测的陷阱。
更何况,时间已不早了。蜡烛快灭了,而匪徒被捕后,背后的人要做的第一件事也会是来这里清理痕迹。
谢明烛将那叠册簿收好在袖袋中,便躬身弯腰,准备原路出去。
直到,他听到了一个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