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蜈蚣殴打我是家常便饭,一直打到我高二那年,之后就没再打我。
当然不是他悔改了,而是我高二那年生了一件事。
那天放学回家,我忘记给他买酒,他一脚把我踹得撞在茶几上,茶几爆裂,我摔在地上,不知道多少片碎玻璃扎在我身上,血哗哗地淌,红色的花自我身下盛开,形成一道弯曲的溪流歪歪扭扭渗进了瓷砖缝隙里。
他慌了,并不是因为担心我,而是他有案底,害怕闹出人命又要进去蹲局子,不得不带我去了医院包扎。
缝了针回来,他就命令我给他做饭吃,我默默进了厨房,在饭菜里下了耗子药。
我一边下药一边笑,只要一想到大蜈蚣毒身亡满嘴泡沫倒地挣扎的痛苦模样,我心里就前所未有地畅快。
可惜,菜还没端上桌,就被他整锅掀翻了。
他现我下了耗子药,他现我想要他的命。
他又打了我一顿,打得我身上伤口又裂开了,我分明是很痛的,可是怎么都止不住嘴里的狂笑。我不当王八了,就这样躺在地上任他打,我盯着他脸上的疤,说:“你能现一次,能现第二次吗?这次是你运气好,有本事你永远别吃饭别睡觉,我总会抓到空子的。”
我想我当时的脸应该很扭曲,不然我也不会见到大蜈蚣露出那样害怕的表情,像是看到了来索他命的黑白无常。
“我是你爸!”
他那时似乎声嘶力竭喊了这么一句。
笑话,把我当沙包当狗使唤了这么多年,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倒来装爸爸了?
我吐出一口血唾沫,因为躺着的原因没能吐到他脸上,太浪费了。
“你在恶心谁呢,”我半死不活地回,“死强奸犯。”
他脸上的表情,真是相当的精彩。
他怕死,我可不怕。
他是蜈蚣,有生命的东西都怕死。
我?
我只是颗臭气熏天的瘤。
学校对我而言没有什么快乐的回忆,直到我上了大学,离开了大蜈蚣所在的那个村镇,在另外一个城市,没有人知道我是强奸犯的儿子了,我不会再被叫做小强奸犯。
但我的性格已经形成,沉闷孤僻,没有办法去交朋友,好在我已经习惯独自一人的生活。
入学第一天,我在校园内闲逛,路过篮球场时,一颗篮球从天而降直冲我脑袋而来,我听见惊呼声,站着没有动。
那一秒钟,我以为这颗篮球是故意冲我而来,毕竟小时候被无缘无故的东西砸是常事。
可是这颗球没有砸中我,它被一只手凭空捞住了。
那是我见到梁枝庭的第一面。
他穿着篮球服,把那颗篮球夹在臂弯中,冲我抱歉地笑了笑,露出一颗小虎牙。
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阵香味跟随着他的手掌一起落在了我的头上,他揉了我的头。
还轻声地关心我:“你没事吧?”
这一笑,一摸,我的心就彻底被他偷走了。
我本该向他道谢的,可是我只顾着愣,还没等我说出谢谢,他就已经抱着篮球返回了球场,回到了他的世界。
头上还残留着被他抚摸留下的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