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和你爸不是什么优秀的考古学专家教授,考古于我们而言就是一份糊口的工作,谈不上热爱。非要说我们对那些古迹古物有什么感情,那就是怜惜吧。”
“它们尘封在地底下,阴暗无光的墓穴里百年千年,每天与早已作古的主人相对,与虫蚁作伴,实在是太孤独了。我们将它们带出古墓,扫去尘埃污垢,放在博物馆里作为历史的见证被无数人注视、观察、研究、欣赏,相当于让它们重活一世。不能说是拯救,但……还挺有成就感的。”
尘云离其实不太能理解这种心理,直到现在也是,但他对那些沉埋黄土的古物的遭遇却有了些感同身受。
孤独啊。
尘云离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不要命地追求新鲜感,追求刺激的人生,去旅游,去蹦极,去玩极限运动。
因为安稳的生活千篇一律,稳得久了,就会变成一潭死水。稍有一点变化,都会带来新奇刺激的感受。
而一旦习惯了这种感受,就再也不想回到过去那种毫无起伏变化的生活方式了。
他现在就是这样。
尘云离看了一眼时钟——六点。距离明天上班还有十四个半小时。
“啧,我怎么这么想上班呢?”他抓起抱枕捂脸,瘫倒在沙上。
第o24章我和我的冤种父兄(二十四)
人间岁月步履匆匆,封剑塔内四时恒长。
尘悄云已经在此隐居一百三十余年。
清晨,塔门从里面推开,一道颀长身影提着笤帚步入阳光下,雪白的衣衫翻飞着扫过地面,纤尘不染。
尘悄云微微仰头,日光倾泻,漫过他精致的眉眼唇鼻,随意扎成一束垂在胸前的黑,像是一卷封尘多年的古画缓缓铺开,陈旧残损的布帛也掩不住笔触间的细腻典雅。
他仰看天色,又屈指掐算天时,眉尖微微一动。不出意外的话,就是今日了。
“砰……”
“砰——”
“砰!”
封剑塔底骤然传来三声沉闷的敲击,间隔时间相等,力度则逐渐加重,最后一声甚至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将整个山头连同上面的高塔震得颤动不已。
尘悄云扎根似的稳稳立在原处,提起笤帚敲了敲地板。
“时辰未至,现在离开这里,对你有害无利。”
这回敲击声停顿的时间长了片刻,再度响起却比前两次更加剧烈和尖锐,仿佛有人拿着锐器在铁板上用力划拉,大有他不制止就一直这么折腾的趋势。
尘悄云闭了闭眼,多年静修的养气功夫让他不受这种杂音影响,但山下百姓众多,总不能时时造其惊扰,无奈之下,他放下笤帚,转身走回塔里。
封剑塔的布局承袭旧制,依然狭窄,依然以螺旋向上的楼梯连接上下,只不过比从前多了一道通往地底的斜坡。
尘悄云进塔后,地底的声音便停了,制造动静的人似乎可以感知他的行动,知道如何拿捏他却不碰他的底线,让他按照自己的需要行事。
能做到此事的,世间唯有一人。
斜坡之下是一间宽阔的石室,四角点着油灯,光线聚拢到中间,照亮那口半嵌在地下的冰棺。
冰棺上缠绕着好几根半米粗的锁链,整座棺椁刻满了繁复庞杂的阵纹,不像是用作安葬,像用来封印恶鬼。
尘悄云走近一看,冰棺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蛛网般的裂纹,这些纹路破坏了阵纹的完整性,锁链也断了一根,看上去像是棺内的东西进行过一番激烈挣扎,把它们毁损成这样。
尘悄云神色不变,弯腰检查棺底的状况,很好,没有损伤,下方埋的几颗珠子也完好无缺。
他稍微松了口气,抬起手,余下几根看似完好,实则各有损坏的锁链便自动散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