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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凝噎无语(第1页)

转了几个弯,辛悠宜见到一家房门挂有白布的帷帐。辛悠宜惊呆了,两个年轻人赶快上前扶着他:辛爷爷莫怪我们,文奶奶遗嘱,说您年龄大,路上千万不要说。到了这里灵魂见个面,了却今生情就罢了,如有来生缘必能来生见!

辛悠宜当时眼前一黑,换挡几下,直挺挺的向后摔去,嘴里惨喊一声:文竹!

他就失去了意识。

一把硝酸甘油片塞进嘴里,两个年轻人总算从鬼门关把辛悠宜拉了回来。愣愣神,辛悠宜趴在已经钉上铁钉棺材盖上,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文竹!你不想麻烦别人,你独自吞下苦药,怎么不想活着的人余生咋过?你神魂飘荡自由了,我怎么打自己的躯壳?

男子汉轻易不会哭,流血不流泪。男子汉伤心到极点,哭起来惊天动地。

说着,辛悠宜要打开棺材盖,想最后再看看文竹一眼。两个年轻人拦住了他:文奶奶有交代,她病亡的相貌太难看,不能让你见。她要把自己姣好的形象永远不变的留给你!喏,这是文奶奶的遗书!

遗书上字歪歪扭扭的,这和文竹以前娟秀的字天差地别。肯定是在她,在病痛十分难忍的情况下落的笔。

遗书纸上,仿佛水浸泡,那是文竹的多少泪滴!遗书上说:我不怨你!辛悠宜!千万不能看到我瘦骨伶仃,糗糠颜黄脸的样子。活着的时候,我给你的快乐太少。就让我以前容貌永远定格在你的脑海。让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在梦中还能有曾经的美好记忆。受时代的羁绊,你别怨我,我绝不怨你!我们曾经爱过,这就是永不忘记……玉蝉缘吧!生活在地下上千天,相聚相爱只几天!这就是命,说也说不清楚…………

看到这里,辛悠宜狼嚎一样又开始大哭起来:你怎么这样傻?要不是为了我,你怎么能吃这些年的苦。死后还要留给我个美好印象,其实我见到的人,谁也没你晶莹、娇嫩、碧透啊。

云片一样美的文竹,是辛悠宜心里永远的最美。阳春白雪,稍纵即逝;你是埋在灵魂、刻在骨子里的高洁,清幽,羽毛样的蝉翼叶片。美丽的飞到天边……

晚上,山村有电灯。但是灯光昏黄才赶到的文小玉,见了辛悠宜的面,就哭得声嘶力竭。

逝者已矣,活者有责。后事还得处理!

两个年轻人:辛爷爷,文老师!文奶奶的尸体是火化,骨灰带走,还是就地起坟墓?

文小玉红肿着眼睛:我方寸已乱,听辛叔叔的安排!

辛悠宜沉吟了一下:文竹既然不让打开棺材盖见我,她清楚棺材无法下山。就是已经交代,她要埋葬在这里!

话音刚落,两个忧戚的年轻人,长舒一口气,有点喜色。

当天晚上,两个年轻人和文竹曾经帮助过的孩子,七七八八的偎在棺材边。说了这十几年,文奶奶照顾他们吃穿,帮助老师教学,自己舍不得吃一两肉,每月都捐给学校食堂钱。

说到这里,孩子们呜咽不能成声,引得辛悠宜和文小玉也掩面哭起来。

夜晚深山窝里分外幽静,远处宿鸟振羽抖翅,小兽踩着草丛劈开荆棘的声音清晰可辨。再远一点,则是夜枭瘆人的哀嚎。

辛悠宜几个人,跽坐在棺材前。昏黄的灯下,棺材前长明灯如豆,瓦盆里已经满了灰烬。几个人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往瓦盆里边舔着黄草纸,用不同的称呼招唤文竹的魂灵:你生前舍不得多花一个子,到那边多带些钱去。

听苗雨溪和韦佳林的叙述,辛悠宜得知了这之前一段时间文竹的欢喜。她头、脸,在山溪里洗了再洗,用了兰花酿就的香液。身上衣服每天换洗,头梳几次,见到谁都是满脸笑,先打招呼。她心里已经盛不下欢喜,快乐不断外溢,像极了马上出阁的闺女。她在翘等待着心上人,再享受爱情的滋润。

文竹是被打工探家的人感染烧的,新冠肺炎阳性,很快昏迷窒息。原因是她有妇科癌和心肺功能不好的基础病,作就比常人凶险。

苗雨溪说到这里:文奶奶她的基础病,十几年前就有症状。她的精神太压抑,再加上她不愿再去治。

听到这里,一直流泪哭泣的文小玉:十几年前,妈妈去医院检查过一次。她知道自己有病,就是不肯去治疗。

听得辛悠宜心里又如同手在拉扯,知道她是后悔给自己惹下麻烦,用病来惩罚自己,悲哀莫大于心死。文竹那次看病,就是被人在辛悠宜宿舍见到的那一次,以至于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人言汹汹以讹传讹,给俩人造成祸害的那一次。

文竹新冠感染,又有基础病,没能扛过这道关卡。

多年来,她就经常地肚子扯拉疼,十几年前的那次诊断:她的妇科、心脏、胰腺不好。这时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么快,就永远的远行。因为,这之前,她喜滋滋的给那个去接辛悠宜的女孩苗雨溪说:你们的辛爷爷要来了,我又要多个帮手!

因爱而聚,亦因爱而散。聚因外貌俊秀,性格相投,做的不缺德。散因成全爱人,牺牲自己,寻找寄托。

整个爱的过程没有铜臭,也尽量不侵犯他人。我不入虎穴谁入虎穴,把做善事实事,用来冲淡每天的分秒难挨。独自咀嚼爱的寂寞,情的黄连苦,精神得以升华。

如果真有魂灵,她会永生。

那晚苗雨溪取来脖项挂的玉蝉挂件,双手捧给辛悠宜:文奶奶交代,这个玉蝉一定交给那您。她活着的时候,玉蝉没能团聚,死后玉蝉不能再分离。

辛悠宜眼泪又开始滚落,转脸对文小玉,再看看几个孩子:拜托你们件事!我不会走了,在这里替你们的文奶奶继续关爱孩子。只是我死了以后,一定让我与文竹合墓。她一个人太孤单,我到那边陪伴她去。这对玉蝉再不分开,拜请你们一定把它们放在我们的合葬墓里。

说到这里,辛悠宜转头再问文小玉:你可同意?

文小玉不住点头:我知道,这是妈妈这辈子的心思。我再不孝,绝对不会忤逆。我一定会把你们合葬在一起,生不同衾死同穴。妈妈苦了一辈子,我一定把爱给她送去!

这次见面,文小玉没有了以前的桀骜不驯,一改说话点点如豆,句句是刀,不是反问就是惊叹号的语言模式。温顺的让人心疼:我愿意叫你一声爸爸。妈妈说你是好人,嘱咐我好好照顾你,不然她的灵魂难以安息。

见到辛悠宜满脸的悲凄,文小玉说:我本来劝妈妈不必到这偏远的地方,在城市里也有居家修养的居士,也可以搞搞慈善做做公益。妈妈那个人你是知道的,她认死理。说:不沽名钓誉,不搞形式,直接帮助贫困弱势群体,有钱出钱,没钱出力。人生最多三万天,从哪里来还得到哪里去……没必要争抢垂涎金钱物欲,脑满肠肥又怎么样,还不如带着曾经的爱永生在青山绿水里。

阴霾的天闪开点缝隙。

辛悠宜叹了口气:以前我们都是为别人活着,到那边的时候,我们一定只为自己。记着,两只玉蝉一定放在一起……

文竹!它矮小、弱不禁风,无牡丹的艳丽、水仙亭亭玉立,却有腊梅傲骨。其它的花枝杆虽然粗壮,轻轻一碰,就可能折断。文竹的枝干纤细,却怎么弯,怎么弄,都不会轻易的断掉。在巴掌大的土地上,无言的身姿婆娑,如云丝雾,羽毛蝉翼般展示嫩绿。不计较是否名贵,不需要万众瞩目,只是曾经自尊的存在。

埋葬完文竹,辛悠宜坐在坟墓边痴,他的思绪在天空飞来飞去:

青涩的我看着青涩的你满脸懵懂两眼迷离只是想说我爱你可惜那时汉语规矩我不能白话:5。2。1于是今生擦肩而过再相逢不知是哪个侏罗纪今天,你我轻轻的挥挥手相会应在山青水绿让曾经相爱的玉蝉天老地荒不再分离……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辛悠宜并没活多少日子,心碎的他,剩余的人生,基本是在文竹的坟前静坐,不分白天黑夜,刮风下雨。

辛悠宜了无生趣,刻意的折磨惩罚自己。很短的时间,他就追文竹而去。

真鸳鸯,自古难分离,而是与那对玉蝉和文竹合葬在一起。

后来乌江画廊旅游带开,有人游览的足迹屡屡到达这个叫曾家坳的小山村,欣赏这块尚没被资本糟蹋的处女地。

游玩后的人回去,谈感受,多是说,这里的蝉特别多。让人产生:寒蝉凄切,对长亭晚的怅惘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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