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去年秋日时的事情。
“严长老,这里就是我们合欢楼的产业。这几栋门面都是新修的,现有姑娘倌人百余人,三百余名奴婢小厮,二百多杂役护院……”
一片雕栏玉砌的楼宇中,脂粉香气扑鼻,妖娆女子红袖招摇。名叫牛三的合欢宗管事将贵客引至庭院中,一边讲着,一边小心看着身边穿着黑袍的高大男子脸色。
这位名为严峰的长老近日来四处巡游合欢宗产业,才到了这江州城里的合欢楼。
“嗯,此处才建二三年,能有这般模样,是不错了。”严峰点点头。
牛三心里一松,又道:“严长老要不要进最高的芙蓉楼瞧瞧?厅堂里才建了流觞曲水,平日里文人雅士最多,银钱进账不少,楼里也正在采买些新丫头。“
牛三正说到此处,庭院侧面角门一开,一个穿着合欢楼衣着的管事带了个穿着蓝布衣的年轻女孩,正站在门前。
那女孩生得秀致,手指紧紧揪着衣角,站在门口,咬着嘴唇,见了院内莺歌燕舞的景象,却双脚生了钉子一样站在门外,不愿迈步了。
“这时候还装什么。”那管事嗤了一声。“身契不是你自己按了手印,自愿卖身的?二十两纹银不是亲手交了给你爹娘买药?既自愿,你还委屈些什么?”
“我……我……”女孩双眼噙了一汪的泪,脸色惨白,终于似下定决心,就要跟着管事往这合欢楼的庭院里迈步。
那大管事牛三和严峰长老只随意在旁边看了几眼,知道是寻常买奴之事,原没人放在心上。严峰正要转头往楼内走,那角门外,忽响起一个颇好听的青年声音:“杏儿姑娘,你别进去!”
青年语声很急,却也听得出声音清澈明亮,熨得人耳朵甚是妥帖。
严峰眉梢微微动了动,停住了步子,转过眼去。
从合欢楼的庭院往外看去,那角门外的街道上,一袭白衣的青年身姿潇洒,从马背上惊鸿般翻下来。
那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一张脸俊秀得堪称明丽,以一根绣着青翠鸾羽的衣带系着一把紧腰,那翻身下马的身姿更是显得飞扬清隽。
明明是在合欢宗内看惯了美人的,严峰眼里也难免闪过一丝惊艳。
那被称作杏儿的姑娘反愣了,嗫嚅道:“少侠你是……”
“二十两银子是不是?我帮她赎身。”那俊秀得耀目的青年没多说,利落从腰间钱袋掏出银两,丢到那管事手里。又转头向杏儿道:“我新来此处,租了你家旁边民居,听你母亲哭得难受,既看到了,就帮你一把,回家去吧。”
“这却不行。”管事手里拿了被这青年摔过来的两锭银子,面色不豫。“这女子已签下身契,就不是花了原价就能赎走的……”
他还未说完,眼前忽一片寒光,那青年腰间长剑“呛啷”一声出了鞘。
“这闲事我倒管定了,小姑娘的身契,拿来!”青年手里一把利剑寒凛凛地逼上了这管事的喉咙,一双俊目凌厉,更显得他整个人神采飞扬。
“这……”管事一慌,匆忙回头要叫人,却见大管事牛三与个身材高大、威压深沉的男子一路向这边走了来。
“叫他们走。”严峰微勾着嘴角,饶有兴致地从头到脚打量着那青年俊逸模样。
“听到没有,严长老说了,让他们走,这事就先算了。”牛三向来是会审时度势的,见严峰发了话,赶紧向那小管事吩咐。
“……好罢,这里是杏儿身契……”
小管事从怀里掏出一张薄纸,那青年接过来匆匆看了眼,一把撕了粉碎,抓起满眼狂喜的少女手腕,道:“走!”
眼见着青年拽着少女上马,二人一骑如飞离去,严峰仍站在原处,看着那挺拔俊逸的背影,面上笑意带了些危险的味道。
“严长老,这人是生面孔,不是我们江州城里有名有姓的,您看……”牛三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查查他,什么来头,家住何方,什么师门,来此做什么。”严峰简短地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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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叶锦翎。名字倒好听。”
“……是个云州小剑门的支系。嫡系都不算…前年结了灵核,倒也算是个才俊了。”
严峰看着放在他面前的一摞纸张,喃喃自语。
“被家里掌事的派出来谈生意,却未派他在云州繁华所在,远远赶来江州,想是个不得宠的…家里只一个老娘,父亲早亡…”
“身上也未带太多银钱,只携了两个随从,才租住在那贫民街区……”
越看越是满意,严峰呵呵长笑起来。“我一直想寻个好材料,才值得花心思慢慢调教,这个倒当真合宜。”
牛三听严长老说了这几句,自然已知他心意,试着问:“那属下就安排下去?让他杀几个人?”
“至少杀三个——这种事情该怎么做你们都熟,就安排着。”严峰志得意满地挥了挥手。又道:“去年昆仑聚会,王长老见了那散修兰宗主带来的淫犬——那倒真是个绝色,馋得涎水直流,也寻了个美貌罪奴调犬,牵着那狗四处炫耀,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
思及那惊鸿一瞥的青年既清俊又明丽的模样,严峰又不禁得意感叹:“音,容,身,骨都是佳品。我向来想寻个比王长老那个更好的,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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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叶锦翎寻本地货运行、船槽帮谈了半日与云州叶家的生意往来,好容易左右支绌将几笔生意敲定得七七八八,心里满意,策马往租住的院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