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死了!”安昀忍不住喊了一声,他从前在天宇国也是让人伺候惯了,少有人这般没轻没重,而到了乾坤界后也鲜有受伤,便是受伤也吃个白仙果就好,但这回白仙果刚好吃完,而那臻邢这么大个魔尊竟然还要抹药!安昀简直不敢相信。
但那臻邢抹得还真是认认真真,又是安昀师父,能给伺候已经是不错了,哪里还能嫌?
安昀瞧了眼手中的丹药,想着吃了这丹药也许不用抹药也可,然后他一口吞下丹药。
紧接着他捂住嘴,也不管那伤那疼,只倒在榻上——
臻邢见他突然倒下,连忙来看:“怎么了?”
他一边探了探安昀内息,只觉得他也无甚异常,但安昀直挺挺倒下,一动不动,仿佛痛苦不堪,臻邢赶紧将他翻过,惊慌拂开他那黑发,担忧喊道:“安昀!”
只见安昀面容痛苦,翻身往地一吐,只将那丹药吐出——
“你要杀了我吗,师父?”安昀脸色苍白,“那药苦死了…我要吃糖……”
糖是什么
臻邢瞬间愣住,片刻后他才出声:“糖是什么?”
师父这是什么语气,难道这么大个乾坤界,糖很稀有吗?
“糖是圆的方的甜的!吃了之后可以不苦!”安昀看住臻邢:“师父给我倒杯水!”
安昀那眼神莫名有些责怪,臻邢赶紧倒水给他喝下,安昀喝下后片刻,便穿好衣袍起身打坐,不吃丹药也不抹药。
臻邢沉默了片刻,才说:“丹药皆是苦的,这等苦于修士来说无关痛痒,安昀儿也是经过天雷修了金丹的人,这等苦就怕,碰一下就疼,日后该如何?还有你说的那‘糖’,师父劝你不要吃。”
安昀的确扛过雷劫,那天雷打在身上可比这伤抹药疼得多,抗雷那会他宛如磐石一般天打不动,意志坚韧。但此时此刻在屋里,又无陨落、修为倒退之险,周遭十分安全,自然而然放松,为什么还有忍住疼痛?而且本来是可以避免。还有那‘苦’,安昀自小就扛不住,从前吃药都要死要活,皇后换着花样给他煮,宫里又有蜜枣又有糖,这会儿肯定有点不乐意。
安昀面无表情睁着双眼看住臻邢,问:“为什么不能吃糖?”
臻邢面容沉肃的教育:“安昀儿不曾经历世道险恶,你说的那甜的药,皆是毒药!世间灵草,至毒至幻者发甜,正如那幻音……”
幻音忍无可忍,往安昀的灵台里跳出,化为实体怒瞪臻邢:“扯我做什么!当我在安昀灵台里待住是聋了吗?涂个药就没轻没重,有你这样做师父的吗?!”
臻邢冷盯住幻音:“你最好赶紧闭嘴!出去!”
幻音呵呵一笑,只往旁边一坐,懒洋洋的盯着他看。
臻邢回头看了安昀一眼,只见安昀瞧住他,淡淡开口:“哦,那我不吃糖了。”
臻邢只觉得安昀神情恹恹,仿佛不太高兴,但那发甜丹药着实有毒,当然不能给安昀吃。
只听安昀又开口说话:“师父不觉得奇怪吗?乾坤界有果子是甜的,有蜜是甜的,为何无人制糖?若是按师父所说,丹药皆苦,毒药皆甜,此事人人知晓,但若是有人将毒药弄成苦的,师父觉得如何?”
臻邢一怔,他从来没想过这些,他少有食那丹药,便不太仔细思虑,如今安昀一说,令他不自觉深思起来,他还想与安昀说话,但安昀已经闭目养神,不想出声了。
臻邢凑过去摸了摸他背脊,瞧住他那漂亮的侧面,轻声问道:“安昀儿可是生气了?咱们不吃丹药,师父给你抹药好不?”
安昀说:“可是师父抹得很疼。”
臻邢:“师父给你渡灵气疗伤。”
一旁幻音笑道:“你是火系,安昀是水系,灵力相抵。”
幻音不说话,臻邢差点忘了有这么只大妖兽杵在这!一边是安昀不冷不热,一边是这扎眼的大妖兽冷嘲热讽,臻邢瞬间有些恼怒,他忽的觉得自己仿佛脾气有点太好!
书上不是说徒弟都对师父言听计从的吗?!安昀怎么回事?臻邢十分纳闷:我这么顺着了,这小子还不高兴,是不是皮痒了?
但安昀也没反抗他,也不曾不对他言听计从,只不过这这家伙仿佛有些脾气,还比从前在新月秘境涨了许多。
要不要教训一下他?臻邢正在思考,突然就听见安昀笑了一声。
只见安昀仰头看住他,露出笑意:“师父仿佛十分烦恼?”他顿了顿又说:“我已是金丹修士,便是不抹药,打坐一夜也已然无甚大碍,师父是烦恼什么?”
“我……”臻邢突然愣住,的确,安昀那伤看着仿佛疼痛,但这等伤对修士来说,其实无关痛痒,到底在烦恼什么?
“安昀儿……”臻邢眼眸微垂瞧住他:“师父仿佛没教你什么,连抹个药也令你疼,也少有管你,你在昆仑派,见了诸多弟子的师父,可是觉得我比之其他人,待你不足?”
安昀愣了一下,然后他褪了打坐的姿势,坐在床榻边沿,仰头看住臻邢。
外头月光映出安昀的模样,他的瞳眸映着月色,显出星辰一般的透亮,他着一袭素色道袍,在皓月之下白得仿佛是精雕细琢的玉人,他的面容在月夜模糊不清的光影之中,柔和得不可思议,然后他笑了起来——
“师父救了我的命,在新月秘境,我泡在师父的冰琼露里成了天灵体,又指引我入道——”
“我本来寿命不过百年,如今有道成仙,皆是拜师父所赐,这等若还是不足,那天下皆是不足罢。”安昀眼眸微垂,显出温柔的神色:“师父是我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