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国公和后来续弦的夫人也疼她如珠如宝,无所不应的,便也养成了她嚣张善嫉的性子。
回想起沈玉珠在先前的宴会中,将一位偷看他的官眷之女容貌毁去的恶毒模样,裴璟笑容淡了不少。
“皇兄不必忧心。”
“婚事乃父皇所赐,我也会按照典制风光迎娶她入门,只不过纳个妾而已,难道她还敢闹不成?”
裴璟面上隐有寒霜,话语却不急不缓,条理清晰。
即便她身份尊崇,可也是女子,亦是他未来的妻子。
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她便是再跋扈,也逃不过这世代流传的礼法祖制。
裴瑄闻言,舒展了眉头:“此话不假。”
他淡笑:“其实玉珠性子跋扈了些,也能理解,毕竟她身份尊崇,出生时更有司天监断言——她乃凤命,贵不可言。”
据说她出生时,后背处有一块形似凤凰的火红印记,也是如此,司天监夜观天象,得出了她是天生的凤凰命数,尊贵无比。
裴璟素来对这种命数之说不屑一顾,只做无稽之谈。
他也并未注意到,坐在上首龙椅的裴瑄投向他时幽深考究的目光。
但那不过是片刻,很快裴瑄便又恢复了温淡笑容。
待裴璟告退离开后,裴瑄才逐渐收敛了笑。
帝王的目光,哪怕只是静默注视着,也无端发凉。
父皇昔日,将被预言为凤命的郡主许配给裴璟,那裴璟又是什么命数?
裴瑄缓缓闭眼,遮住了眼底四散弥漫的骇厉。
他屏退了左右侍候之人,不多时,一位侍卫从暗门进入空旷的殿中。
裴瑄睁眼,神情淡漠:“如何?”
侍卫抱拳躬身,语气恭敬:“回禀陛下,事已经办妥。”
裴瑄:“可留下任何把柄?”
“陛下放心,不曾。”
“属下并未动手,只是提了两句他的家人,那人也很知趣。”
“在外界眼里,只是***。”
裴瑄点头,终于露出了笑意:“很好,去领赏吧。”
解决了一桩心事,裴瑄松懈了紧绷多日的神经,在太监的服侍下换了身常服。
“去怡景宫。”
怡景宫内。
一位宫装丽人对着前来的裴瑄行礼下拜,裴瑄快步上前,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将她小心扶起。
他温厚的掌心触及她冰凉柔嫩的手背,皱眉道:“手怎么这么凉?”
怡景宫内用的都是上好的银丝炭,如今殿内的气候也是如春日煦和,混合着鎏金香炉里的淡淡熏香,令人身心舒畅。
江贵妃华鬓云裳,面容娇艳夺目,只是脸上那冰冷无波的神情却有一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她将手从裴瑄手中抽出,声音亦是无波无澜:“臣妾身子不好,有劳陛下记挂了。”
裴瑄凝看她低垂平静的面容,笑意稍顿。
“你们都下去,朕想和贵妃单独说会儿话。”
华贵堆砌的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
裴瑄只是安静地盯视着她,目光脉脉。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的他一句温柔的轻唤——
“瑶瑶。”
江青瑶听闻他这声阔别已久的称呼,低敛的眼睫重重地颤抖了下。
裴瑄察觉到她的变化,笑容扩大,将她虚扶到座椅上,嗓音轻柔醇厚:“你近些年身子骨一直不好,便不要久站了。”
江青瑶已然从方才的怔忡中缓过来,低眉顺眼地坐着:“谢皇上。”
“瑶瑶,你我二人之间,不必讲这些虚礼,你大可像小时候那样唤我——”
他还未说完的温情话语消弭于江青瑶轻柔又冷淡的语句之间:“陛下贵为天子,臣妾岂敢直呼陛下名讳。”
又是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裴瑄此次过来,就是想要消融一些横亘在二人之间的积冰,因而即便是一再被她抗拒,他也不想离开。
他坐在江青瑶身侧,笑着向她讲起裴璟与他的对话。
他状似感慨:“朕还记得,他母妃逝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瘦弱不堪,孤僻乖倔得紧,几乎不同任何人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