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凝抄小路先到的家,然后进了里屋等严廷季回来。
她是个行动派,等严廷季一到家,就想冲出去,对少年说:孩子,你以后不用那么累,大嫂不走了,以后咱一家人一起度过难关。
可她发现,回了家的严廷季严廷季并没有马上休息,而是拿出了纸笔,借着微弱的烛光,开始抄起书来。
岳凝趴在帘子后看了半天,终是忍不住好奇,悄悄走了出去。
少年抄得很认真,并没有发现她走出来,甚至她站在他的身后,都没有注意。
直到她开口:“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休息?”
握笔的手微微一抖,一滴墨渍滴在了宣纸上,严廷季抬头意外地看着她,那双眼睛分明是在说:你怎么还没走?
岳凝假装没看懂,又说了一句:“这么晚了,且灯光这么暗,看书对眼睛不好,睡吧。”
严廷季看了她一会儿,又低下了头,继续抄书。
岳凝“嘶”了一声,心想这小孩儿怎么倔呢,刚要再开口,就听到他一边抄一边说:“这是代学堂抄的书,过两日便要交回去,时间晚了,便不能结算了。”
岳凝要说出口的话愕然一噎,心中再次闪过对自己,不——
是对原主的唾弃,竟然让这么小的孩子,大半夜抄书,维持这个家。
“有我在,家里钱的事你不用操心,小孩子应该早点睡。”她的手握住了毛笔,这时才发现,这是一根已经有些微微分叉的毛笔。
用
这样的毛笔,他竟然可以把字写得那么漂亮,可见这孩子平时读书要有多么用功了。
严廷季抬头看她,认真道:“我答应先生,两日后要交稿,我不想做食言的人。”
岳凝:“……”
这小孩儿也太倔了,可她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讲信用,本来就没错。
本想给他做些宵夜,可家中什么都没有。
最后,她只能倒杯水,放到了他旁边,无言地退回了里屋。
这一晚,她窝在了里屋,时不时给咳嗽多梦的婆婆盖被子,迷迷糊糊地直到天亮才睡着,但始终没听到外面的人去休息。
可感觉刚睡着没多久,就被一阵尖锐的叫骂声吵醒了起来。
她的床就搭在周氏的旁边,周氏是先醒的,她不知道她在房间里,挣扎着自己爬起来,可是眼睛看不到,手一下子拄空,整个身体猛地往地上栽下。
岳凝赶紧上前扶住:“哎,娘,您小心着些。”
听到她的声音,周氏空洞的眼睛仿佛都有了几分震惊:“岳娘,你怎么……”
岳凝没解释,只是轻轻拍了拍她:“您先坐着,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完,她拢了拢头发,又把布粗布裙子整了整,走出了屋。
院里一个妇女头顶仿佛冒了火,正指着严廷季的鼻子大骂:“你个小鳖三,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学人家骗姑娘了,今天你要不是把钱给老娘还回来,老娘去县里告你。”
严廷季此时肃着脸看着妇人:“
文婶,我说过了,我没有骗玉香的钱,就算您告到县令大人那里,我还是这句话。”
文婶见他如此硬气,不由更火大了,挥着双臂开始招呼左邻右舍过来:“哎呀,大家快看看啊,有人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吃软饭哟,你们一家家有闺女得可要看好了,别被某些衣冠禽兽给骗了哟。”
她一边叫嚷着,一边拿斜眼睨着严廷季,严廷季不欲与她一般见识,只说道:“文婶若是怀疑我,还是等玉香回来后再与我对质吧。”
说完,转身便要进屋,可文婶哪里肯放过他,伸出胖手就拉他:“你跑什么?做贼心虚啊?昨天中午玉香见了你之后,回家就把钱偷走了,到现在都没回家,那孩子从小就听话,不是你教唆的会是谁?快把钱给老娘还回来,要不然老娘跟你没完。”
她的大呼小叫把左邻右舍都招了来,最近严家的事大家也都听说了,当家的兄长死了,母子被净身出户地赶了出来,身无分文,周氏又有病,所谓一分钱逼死英雄汉,更别说像严廷季这个年纪的孩子了。
人们在院子外小声地窃窃私语,严廷季还未完全成熟的脸板了起来,刚要开口,突然听到有人在自己身后开了口。
“自己闺女自己不看着,跑这来咬什么人?我们家廷季那是读圣贤书的读书人,以后是要当状元的,会看得上你那三瓜两枣?”岳凝护短,只要是被她认可
的,别人碰一下她都是要炸毛的。
她此时像是护着崽的老母鸡一般站在严廷季前面,与文婶大眼瞪小眼,一副随时要掐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