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若清如冬雪的气息渗透进神经,如冰湖湖面朦胧袅袅的白雾,一点点抚平了神经末梢的疼痛和灼热。
异种慢慢放松下来。
律若抬脸望它,异种弯唇笑笑,说了声“好了”,放他起来刚刚律若起身看它的情况时,放下了手头正在查看的档案,那些纸质档案舱室的金属甲板上散了一地。律若将掉的档案捡起来,按照上边的编码,一页一页叠好。
异种蹲下去和他一起捡。
在将最后一张档案递给律若的瞬间,异种指上,一点银光闪烁了一下。异种的视线骤然一顿,条件反射地弯曲手指,将那一点银光藏起来。
纸张擦着指腹而过。
律若恰好转头,将那一页档案接过去。
异种半蹲着,挺拔俊秀的身影在甲板上投下斜长的影子,蜷缩起来的手指指骨僵硬得仿佛是用骨瓷烧出来的。“他”微微低垂睫,又冷又僵硬。
律若,看到了吗
伪装出来的心跳在这一刻失控地剧烈跳动。
世界的声音被放得无比清晰,异种可以听到自己血液凝滞的声音,这一秒,仿佛有一个纪元那么长,无数个念头同时涌过,又同时消失。异种甚至不知道自己这一瞬间,到底想了些什么。
沙沙。
纸张叠在一起的声音在听觉里放大。
律若半蹲在地上,将档案叠在一起,在膝盖上整了整。
纸张摩擦的声音让几近的凝滞的血液重新流动,异种按捺着失常的心跳,竭力自然地起身,将另一只手伸向律若。
“若若。”它轻柔地唤,语气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
就连神情也是一如既往的温润柔和。
谁也不知道这一瞬间,它另一只手死死蜷缩,指节近乎苍白。
种种杂念停止在下一刹。
律若的手搭了上来。
异种拉起他,在他起身的时候,就势将他扯进怀里,抱住。环住律若的腰的时候,紧张和不安依旧存在,直到律若略微踉跄时,习惯性伸手揪住他的衣服。光柱中的细小金尘顺着律若的银落下。
异种紧悬着的心也落下了。
“他”的视线掠过律若的肩头,落在自己的左手上。要维持无法被仪器检查出异样的伪装拟态,需要极为精准的控制。刚刚的失控,让原本天衣无缝的伪装出现了一点细小的破绽
修长的手指指腹闪烁着一点人类不可能出现的暗银金属。
律若应该没看到。异种想。
肩头洒落律若的气息。
于是,异种将“应该”两个字也去掉了。
“他”慢慢地平静下去,如果看到了,律若不可能再这样依赖地靠在它怀里。
“学长”
指腹上的一点银色被人类的肌肤重复覆盖,怀里的律若询问地抬头看它。
异种摸了摸他的头“走吧,该去研究站了。”
律若不疑有他地点头,在他习惯性的信任中,异种意识到了自己的紧张源于哪里。
它不想再催眠律若了。
可它也不想失去他。
第五星系的一号宇宙基站建在星系外环的白马小星系。后者充斥大量的星系外沿冰物质,被巨星远距光照到的时候,会反射出一片瑰丽的银色,因此在星图上,就像一匹静卧的梦幻白马。
宇宙基站建在冰物质带与恒星之间。
日暮时分,距离基站最近的巨行星缓缓转过基站与恒星中的轨道,巨大的天体阴影投到停泊在太空港中的星舰上。
一艘艘停泊的星舰在阴影中隐约泛光。
就像一群在宇宙中闪烁的萤虫。
律若穿上了银色的太空服,跟随学长进入小型的太空悬艇。这种宇宙交通工具外表就像一枚精致的立体机械钟,其动力不足以完成星球与星球之间的飞行,却是进入冰物质环带最好的旅行工具。
长六边形式的精致钟窗外,一颗颗微小的冰质天体悬浮在宇宙的真空中。
这种“微小”是相对整个宇宙的尺度而言的。
事实上,这些类柯伊伯带的冰封物质对人类个体来说,是巨大的。它们有的像旧纪元那颗蓝色星球两极的冰川,有的像旋转的菱形,有的则是一枚小小的圆冰这些冰封的天体,反射出遥远的恒星光,让这一片空间充斥在一种蒙蒙的银辉里。
立钟般的宇宙悬艇从它们中间缓缓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