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是舊的,是的,」商明寶以為她介意被用過,特地解釋:「我有好多個……做水貨的那個廠家是我叔叔,你用舊了的話,我再送你啊。」
方隨寧不疑有他,順手收下了,並回贈給她一件自己很喜歡的東西。
閉了燈躺下後,又睨到她手腕上的電子表:「你晚上睡覺也戴表哦?」
黑夜裡,液晶錶盤的光也隨之熄滅到最柔和的狀態,那上面實時顯示著心跳脈搏。
商明寶下意識捂住了表面,含糊地「嗯」了一聲。她不想讓方隨寧知道她有病。
許多女同學說她得的是大小姐病,不能跑不能跳不能喘的,體育課都在樹蔭底下乘涼,久而久之,她們對她敬而遠之,有活動也很少邀請她。難得交了朋友,她不想掃興。
又東拉西扯地說了許久的話後,方隨寧終於犯困,給商明寶表演了一個沾枕就睡。
商明寶卻根本就睡不著。她起身披衣,將睡眠夥伴長耳兔抱在懷裡,輕手輕腳地走下樓梯。
夜露沾濕花香,讓浮動的風仿佛也帶著重量。
形同雲層一般的稠霧掩住了小半輪月,商明寶在院角蹲下,打電話跟蘇菲輕聲地訴苦。
她要訴說的苦處可太多了,比如房間不夠大,甚至比不上她三分之一間衣帽間;比如花灑的蓮蓬頭不夠高級,沒有如雨滴衝下的那種圓潤力度;又比如晚飯後居然是沒有果盤和甜點的,要吃水果得自己削皮——天啊,她長這麼大,還沒親自拿過水果刨呢!以至於根本都不知道怎麼用,為免丟臉,只好乾脆不吃那個早市秋梨……
蘇菲聽到她因為不會削皮而沒吃上餐後水果,眼淚都快掉下來,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他們的家居拖鞋一定不是真絲的,床單即使是高支棉的,原料產地也一定比不上明寶從小睡到大的,更不要說床墊枕頭了——讓千金小姐裝普通人,並不比普通人裝公主容易。
倒了半個小時的苦水,商明寶掛完電話,伏臉在膝頭默默地平復了一會兒。再度抬頭時,驟然看見竹籬笆下的一片花。
那片花開得十分蓬勃凌亂,黃色的花瓣朦朧地反射著月光。黑暗裡,傳來飛蛾撲棱翅膀的動靜。
傍晚來時,分明看著還是像蓬雜草的,沒想到晚上盛開起來倒很不管不顧。應當是被風和昆蟲帶來的野花。
商明寶走過去,攏好裙子蹲身,伸出指尖在花蕊心點了點,「冇人睇你啊,點解夜晚晚開咁靚?」
她心裡莫名湧起同病相憐的感覺,大發慈悲地掐下了一朵——插到水瓶里觀賞,總比這樣無人問津來得好。
摘到第三朵時,身後手電光忽然亮起,伴隨著一道清冷且略微不耐的聲音:「
「這位小姐,誰允許你又摘我的花?」
商明寶被嚇得心跳驟停,驚叫一聲摔坐到地上。
視線溯光望去,門廊下的男人長腿交疊倚著廊柱斜立,家用手電筒被他以一種極其懶散的姿態拿在手裡。
光柱帶著灰塵,溫和而明亮地籠罩著商明寶的周身,將她半披的開衫、吊帶半滑下肩膀的睡裙,以及那一隻摜在地上弄髒了的粉色玩偶都照得清晰。
沒等看清楚第一眼,向斐然就當機立斷將手電筒關了。
微妙地沉默半晌,他問:「怎麼是你。」
他還以為是方隨寧這個慣犯。
「叔……」商明寶話到嘴邊改口,聲音細小:「舅舅。」
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