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桂姨给明台送完了银耳莲子羹,也盛了两碗给明镜和明楼送来,端起一碗放到明镜身前的桌子上。
明镜稍微收了下披肩,道:“这个……我听明台的老师说,好像叫阿诚啊。”
正给明楼端莲子羹的桂姨手下意识的抖了下,碗“咳噔”一下磕在桌子上,还好倒是没撒,但是声音也是蛮响的,让明镜和明楼都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去看桂姨。
桂姨脸色有些苍白,强笑着道:“我……我手滑了。”
桂姨在明家做事很多年了,连明镜和明楼的父母过世,明家最为艰难的时候都没离开,一起跟着渡过的,干活又一向用心勤勉,明镜和明楼不是不知世事的小姐少爷,父母去世后尝过苦头,也就尤其多几分宽容善待下人的心,自然不会和桂姨计较。
明镜道:“桂姨啊,你忙了一整天了,去歇着吧,明台不知道要练到什么时候,我们在这里陪着就好了。”
桂姨强笑了下,端着食盘下去了。
明镜看着桂姨退下去,对身旁的明楼正在看书的明楼道:“你说咱们是不是再请一个佣人?”
明楼疑惑道:“你对桂姨不满意?”
明镜道:“不是,桂姨在咱们家做了这么多年工,爸妈去世时家里乱成那样都没离开,我怎么能不满意桂姨呢。只是桂姨年纪大了,明台呢,这个年纪最淘气的时候,上一次把墨水弄得满屋子都是,桂姨擦拭屋子就擦了一整天,累得不行,我想着,是不是再请一个人,分担下桂姨的工作。”
明楼听到这话,点头,道:“这也是应该,你有人选吗?”
明镜说:“有一个,以前的老管家上个月从乡下来信说他孙女阿香成年了,想找份工作,问家里还缺不缺人手。”
明楼问道:“成年了?什么性别?”
明镜道:“中庸,你忘了,老管家一家都是中庸,孙女哪里还能是别的什么性别。要是坤泽还能出来做工?早就被别人抢着娶回家去了。”
明楼点头,道:“中庸合适,要是其他性别,到咱们家来,到真的不方便了。”
桂姨回家时手有些发抖,她也不知道在还怕什么。
在有阿诚前,桂姨住在明家,有了阿诚后,桂姨在明家公馆附近租了个房子,她是个下人,但是她的儿子不是,她儿子的父亲是一个有钱人,也许不如明家有钱,但是那也是有钱人啊,她不能让她的儿子还没尝过“有钱”的滋味就因为和她一起住在明家先学会了伺候人。
明镜知道她因为儿子要租房子住,十分体恤她,给了她一笔钱补贴房租,还加了工钱。
每到深夜里,当明家人都睡了,桂姨就会沿着一条小路在漆黑的街道上走上许久,走回她与阿城居住的那间小屋子。
以往每次,当看到家里还亮着的灯,知道儿子可能还在等着她的时候,桂姨的心都是暖暖的,但是今天,桂姨看到那盏灯,心里却隐隐作痛。
她前几天听明镜和明楼聊天时偶然知道明台转学到了阿诚的学校,但是她没多想,为了阿诚的未来打算,她一直非常小心从没让明家的人见过阿诚,因为她不想她的儿子向明家人低头请安。
没打过照面,又差着好几个年级呢,桂姨觉得明台和阿诚碰不上面的,哪里会想到这位明家小少爷会和阿诚杠上了呢。
推门进屋,看到正在低头做作业的阿诚,瞬时,桂姨又想到刚才明镜和明楼说的话,心里又是骄傲又是难过,骄傲的是,虽然听不太懂,但是她能听明白,她的阿诚很聪明,比赛样样都赢,比那个任性骄纵的小少爷明台强百倍,但是难过的是,她这样聪明的儿子,却得不到与他身份相匹配的成长环境。
若是他的父亲在,阿诚一定比现在更加优秀。
桂姨一边把身上的外套脱了挂起来,一边问阿诚道:“阿诚乖啊,这么晚了还做作业?饿了吗,妈妈给你做宵夜去。”
阿诚低头在写算着什么,随口回答道:“不用,我吃过了,我没做作业,在做报纸上的数字游戏,赢了有奖金。”
听到这话,转头看到阿诚低头写画时微微皱起的小眉头,桂姨心里先是一暖又是一酸,桂姨觉得阿诚不止聪明还很孝顺懂事,知道家里不宽裕懂得用各种办法赚钱补贴家用。
当然,此时的桂姨并不知道,阿诚那微皱的眉头不是因为做数字游戏难得,而是因为即便胸中有千百种赚钱方法,可是为了不让桂姨起疑,只能用如此笨拙耗力的法子往桂姨怀里塞钱,以便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些,这让阿诚忍不住有些微的烦躁。
煮了碗面端到阿诚面前,一瞬间桂姨想到了明台喝的那碗银耳莲子羹。
那是她花了一个多小时用小火慢炖出来的,明台这个小少爷是被养叼了胃口的,炖了也未必会喝的,而阿诚最是不挑食的,可是她在外面忙着用最精贵的食材做出最好吃的吃食去伺候别人,回到家来,却只能给她的儿子煮一碗面。
因为她穷。
她把面小心翼翼的放在桌子上,看着阿诚低头皱眉写写画画的样子,突然的,眼泪就涌出来来了,捂着嘴想咬牙忍住,却怎么也憋不回去。
阿成听到呜呜咽咽的声音,抬头,看到桂姨捂着嘴在哭,微微皱眉,但是他不想将心中的不耐与冰冷表现出来,惹得桂姨疑心,只能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桂姨,轻声说:“妈妈你怎么哭了?”
桂姨擦了擦眼泪,开口想说些什么,但是张着嘴半响也挤不出一个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