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意識到什麼,小孩微微仰頭:「我的叔呢?也英年早逝了嗎?」
一生二,二生三,可他從沒聽說過這號人物,只有二叔三叔。
施敬承:……
施敬承指了指自己:「或許,他還活著,正在給你餵點心。」
施黛趕忙悄悄解釋:「就是咱爹。」
可惜這個時代沒有「爸爸的爸爸叫爺爺」那套順口溜,或許……她可以給施雲聲寫上一份?
人,好麻煩。
再度被困進語言迷宮,施雲聲眉頭緊鎖,陷入沉思。
「我和你們爹爹先去招待客人。」
孟軻道:「待會兒得了空,可以去看看白硯。他來長安沒多久,人生地不熟的。」
施黛一笑,做了個聽令的手勢:「得令!」
……幼稚。
施雲聲默默腹誹,不經意間,感受到幾道若有若無的視線。
令他渾身不適的視線,夾雜著竊竊私語。
「那就是施府的小少爺?聽說小時候被擄走,和狼一起生活了好幾年。」
「狼?好可憐……」
「說來也是辛酸。那孩子幾年前突然失蹤,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所有人都道他已沒了性命,只有夫婦兩人一直在找。」
「如今全家團聚,也是好事。」
「就是苦了這孩子。在山裡茹毛飲血的,怕是吃不飽穿不暖,日日廝殺為生,才養成這樣古怪的性子。今日我見到他,恍惚真以為見著一隻狼……」
又來了。
施雲聲暗暗咬牙。
他被接回施府,承受過許許多多各不相同的目光,也聽過或好或壞、或關切或嘲諷的話。
有人恐懼他體內的妖丹,有人嫌惡他孤僻的性格,也有人對他充滿同情與憐憫,仿佛他多麼可憐似的。
施雲聲討厭那樣的施捨。
他寧願被人嘲笑辱罵,如此一來,他還能順理成章和那人打上一架,用拳頭搏回面子,而不是像現在——
這讓他顯得,真的很可憐。
眼底漸暗,施雲聲攥緊袖口。
幾乎是同時,腦袋被人揉了揉,他聽見施黛的聲音:「不想繼續待在這兒?」
施雲聲點點頭。
「那——」
施黛很輕地笑笑,尾音微揚:「我和流霜姐姐,帶你去個好地方。」
*
今夜的施府尤其喧鬧,鞭炮聲、譁笑聲、伴隨天邊幾道轟然綻開的煙火聲,落在耳畔,平添煩躁。
與之相比,江白硯的院落清淨許多。
他與施府並無關聯,沒必要與往來的賓客們虛與委蛇,用完晚膳後,隨意找了個藉口回房歇息。
房中一燈如豆,搖曳生光。江白硯對接連不斷的嘈雜聲響置若罔聞,半垂著眼,翻看手中兵法古籍。
他自然知曉除夕象徵的含義,闔家團圓,祈求來年萬事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