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斯淮骤然回神,急忙扬唇一笑:“还要吗?我给你再倒一杯。”
聂长欢摇了摇头,偏头时视线落在了依然还放在他枕边的那件西服外套。
唐斯淮跟着看过去,立刻就将外套捞过来搭在了自己臂弯:“抱歉,那天来医院的时候太匆忙,随手放在这里就忘了拿走。”
“姑姑说是你把我送来医院的。”聂长欢眉眼低垂,纤细的手指摩挲着杯子的边缘,默了默后说,“抱歉,总是给你们添麻烦。还有就是……”
聂长欢抬起头来,没办法掩饰自己眼底的厌倦和疲惫,但还是一字一句认真地说:“还是谢谢你,斯淮哥,你又帮了我一次。”
说完,她还朝唐斯淮笑了下。
唐斯淮听到那个“又”字,眉心抑制不住地跳了跳,但他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能把那些都堆到嗓子眼的话说出来,只是忍不住充满了宠溺地一笑:“欢欢,我早说过了,不必跟我客气。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听见那句“心甘情愿”,聂长欢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不自然地跟着笑了下的时候,她那双大眼睛里琉璃一般纯净的黑眼珠转了转,像一只会将人的心扉撞得怦怦直跳的小鹿般。
唐斯淮心脏重重一跳,心底的贪恋和占有欲突然就膨胀起来。
唐斯淮隐忍着情绪,大拇指习惯性地摩挲了下食指,最后还是开口说:“欢欢,傅三少也入院了,就在楼上,你要不要去看看他?”
因为这话说的太过压抑,他声音都哑了。
聂长欢猛地抬眼,但下一瞬她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大了,于是又撇开脸:“不用了,我和他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没那个立场和必要。”
唐斯淮紧绷的表情松了一瞬,但很快又再度紧绷起来:他知道自己现在这种行为很不入流,他也知道自己不该再骗聂长欢一次了。
所以最后在他起身离开,在他都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他面对着病房门站了好一会儿。
“斯淮哥?”聂长欢终于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欢欢。”唐斯淮在同时出声,“去看看他,这样你才不会后悔。”
将傅行野的病房号告诉聂长欢后,唐斯淮侧身,用尽全部力气对聂长欢扯了扯唇,终是拉门离开了。
……
半小时后,聂长欢还是出了病房,乘电梯上了楼。
一直等在走廊尽头的唐斯淮远远地看着她的背影,想要扯唇苦笑,但最终却是怎么也办法完成这个简单至极的动作,他往后退了两步,靠着墙闭上了眼睛。
而聂长欢对此浑然不觉,上了楼后直接走到了傅行野的病房前。
病房门是虚掩的,里面传来陈焰川的声音,聂长欢原本无意听墙角,可她听见陈焰川说:“三少确实是为了去找聂长欢小姐、在暴雨中淋了太久,情况才会恶化的。”
聂长欢茫然了一瞬:傅行野也去找她了?可她不是被唐斯淮送到医院来的么?聂曼霜他们都这么说。
可转瞬她想起半小时之前唐斯淮让她来看看傅行野的异常反应,立刻就明白了。
果然,陈焰川继续说:“我赶到那家酒吧之后,医疗团队的教授给三少做了简单检查后,我和成釜刚将三少带到车上,三少就陷入了昏迷。”
昏迷。聂长欢蓦地抬眼朝里望去,可门缝太小,她只能看到陈焰川和一个穿着考究的老太太的背影。
陈焰川沉默了会儿,再开口时声音隐约有些哽咽:“之前教授又来看过一次,说三少的眼睛,完全复明的几率又大大降低了,甚至……”
“没事的。焰川,没事的。”那老太太笃定地截断他的话,顿了顿似乎是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那小姑娘呢?救出来了吧?”
“三少把她带回酒吧后,就交由唐斯淮照顾了,据说唐斯淮后来把她也送进了这家医院,应该没什么大问题。”陈焰川对陈心岚非但不生气还能腾出心思关心聂长欢这事并不惊讶,毕竟陈心岚的慈爱心善是众所周知的,所以他刚才也才敢放心大胆的将事实全部告知。
陈心岚点点头,又深看了眼床上昏迷着的傅行野。
陈焰川也看过去,心里很不是滋味:“对不起,老太太,这事是我疏忽了。”
陈心岚抬手在陈焰川背上轻拍了拍:“好啦,你忙了几天了,也赶紧回去休息,我也回四合院去给行野炖些流食,他睡了这几天,也应该快要醒了。”
“那我送您。”
见他们要出来,聂长欢无端心虚,赶紧快步走开了,等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聂长欢才重新回到病房门口,推门走了进去。
傅行野身上穿着和她身上一样的蓝白条纹相间的病服,他下巴上已经有青色的胡茬、有些乱糟糟的一头短发下,那张俊美的脸此刻苍白而寂静。
聂长欢站在门口,心虚复杂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过去,轻轻地叫了一声:“傅行野。”
明知道他此刻昏迷着不会有反应,可聂长欢的心尖儿一痛难过与愧疚的情绪翻天覆海般地涌了出来。
如果傅行野的身体、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因为暴雨而出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损害,她该怎么办,傅行野又该怎么办。
“傅行野,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聂长欢看着他紧紧闭着的眼睛,只要一想到他这样高高在上的性子要是余生都活在黑暗里,就压抑难过得像是要窒息了般。
“小傻子。”
聂长欢顿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泪眼朦胧的一双眼时,看见傅行野真的睁开了眼睛,正勾着唇角。
“傅行野你醒了!”聂长欢胡乱抹了把眼泪,蹭地一下站起来时,因为太激动而忍不住抓住了傅行野的手。
傅行野笑容一顿,手腕翻转,反将聂长欢的手握在了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