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来感觉自己真有点儿兜不住现在的周既了,明明是这人坏到了根子里,无可救药,怎么现在倒像是自己辜负了苦守十八载寒窑的王宝钏啊?
但有些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沈来吸了口气,颇有些艰难地道:“周既,我,能不能跟你借点儿钱啊?”
周既道:“你跟我说这些有意思吗,沈来?我的什么不是你的?你这次是想自己重新开工作室,还是先去绿源再待一阵子?”
沈来迟疑了片刻道:“工作的事,我想先缓一缓。”
周既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你还是先养养身体吧。你走了之后,我就回我爸家住了,陈姐的工资我已经结给她了。现在换了个新来的,你先试试吧,要是不喜欢,我再把陈姐请回来。”
周既嘴里的陈姐就是那个给沈来炖蹄花汤的保姆。
沈来知道周既是想岔了。她不得不继续当恶人地道:“周既,我跟你借钱是想去一趟香港。”其实钱向张秀苒拿也行,再不济还有沈来小姨呢,她之所以跟周既说,就是想彻底灭掉周既的心思。
“香港?”周既重复了一遍,像是不这样就无法压制他心底的伤心。
“嗯,瑜恩回香港了,我想去看看他。”沈来道,因为在她人生的未来规划里是有林瑜恩的。
“你们一直有联系?”周既问。
沈来摇了摇头,“是检查结果出来后,我跟他联系的。”
周既道:“那他为什么不来江城?反而要你去香港?”
沈来知道周既在暗示什么,她直言道:“瑜恩这次想让我去见见他的家人。”
这就是要谈婚论嫁了。
周既气得笑地道:“你们俩连交往都没交往,这就见家人了?说难听点儿,沈来你也不是小女生了,你连试都没试过,怎么知道他行不行啊?你就不怕他骗婚啊?”
沈来也不说话,只是拿看任性小孩的眼神看着周既。
周既狠狠地一拳垂在前排座位上,哑着声音道:“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来来?”
沈来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地道:“因为曾经太喜欢了。”她现在的泪点实在有些低,只是这句话,眼眶就已经湿润了。
“那现在呢?就一点儿也没有了吗?”周既低声问。
沈来没有正面回答周既,“我想和瑜恩试一试,周既。”她一直是向前看的人。
周既没在说话,但车子依旧驶入了他顶层豪宅的车库。“你还是住这儿吧,我回家住。去香港的机票我让南婷给你订,明天飞行吗?”
沈来点了点头。
周既将沈来的行李拎进房间里,然后吩咐新来的保姆道:“芳姐,来来身体不好,你给她炖点儿汤补一补。”
正在厨房里忙活的芳姐赶紧应了一声。
周既转身看着沈来道:“那我先走了。说话算话,等你从香港回来,我们就去办过户,就算,就算是我送你们的结婚礼物吧。”
沈来不知道周既尾音里是不是带着哽咽,她目送他出门,追到门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背对着门,无声流泪。
割舍周既,对沈来来说从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情。正是因为当年经历过,所以才明白那是怎样的致命,沈来没有那么勇敢,再没有勇气踏入同一条河流。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还爱着周既。
她对周既的感情里包含着感激、感动、惆怅、不甘、愤怒,五味陈杂,所以已经辨不出滋味来了,她也害怕自己回应不了周既。
沈来给林瑜恩打了个电话,说她明早飞香港,不过因为航班还没定下来,也就没让林瑜恩来接机,只是同意了林瑜恩帮她订酒店。她去过香港很多次,也不怕迷路。
然而第二天沈来登机时,却看到周既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不由瞪大了眼睛,“周既,你这是做什么?”
周既吊儿郎当地道:“还不许我去香港谈点儿生意啊?”
周既这样说,沈来就没话了,只能拿了本随身带的书覆盖在脸上,省得看了心烦。
下机时,周既一直跟着沈来走,沈来忍不住转身道:“你不会说你跟我订的酒店也是同一间吧?”
周既这次没再跟沈来贫了,手插在裤包里有些颓丧地道:“我总要亲自看看才会死心。”
沈来叹了口气,“你不必如此的,周既,就像你说的那样,比我年轻貌美身体软的好姑娘一大堆,我们是性格不合适。”
“不是性格不合适。”周既否认道:“只是年轻不懂事而已。”那时候意气风,真觉得什么事儿自己都能主宰,谁都得围着自己转,哪怕犯了错也能被轻易原谅,到后悔的时候,才现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谁有义务得原谅他。
然而沈来受过的伤害,岂是一句“年轻不懂事”就能敷衍的。
周既道:“去吧,我看着你进去,放心吧,我不捣乱,来来,你能幸福,现在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沈来有些担忧地看了看周既。
“放心吧,没那么痴情的,我妈天天催我赶快结婚生孩子,说不定我的喜帖比你的喜帖还先出来。”周既玩笑道,可他眼里的落寞和忧伤说的却不是那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