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和姥姥生活的时间里,始终都是“姥姥”“姥姥”地叫,以至于护士通知她老人去世时,她听到姥姥的名字有点懵,不知道说的是谁。
老人走的很安详,自然死亡,平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握,手心里攥着二丫幼年手腕上拴过的那只小虎头。
都说老人临走时自己会有预感。
白天护士搀着她散步时,她还笑呵呵地说,我要走喽。
护士听了,配合老人嘴甜地应,是,知道您要走了,您有个孝顺孙女,在雁城给您安排了好地方,要接您回去呢。
老太太听了这话,微笑着目光呆滞地坐在长椅上,拉着护士的手,又说了一遍“丫丫,我要走了,来人接我了。”
白天还好好的,老人腿脚也比往常利索了,还央求护士给自己洗洗头。
相处时间长了,虽不像对待自家老人那样,小护士们对老太太也是有感情的,于是两个和二丫年龄相仿的姑娘给老太太洗了头,还帮她换了身素净衣服。就等着第二天老太太孙女来,把她接走。
谁知道夜里查房时,人就这么静静地没了。
突如其来的死讯,那时是凌晨三点,杜家灯也熄了,人也走了,上下静悄悄的。
二丫慌张地不知道要怎么办,去敲他爷爷的房门。
敲了好长时间,老爷子才惊醒,拄着拐杖疾步走出来。“孩子,怎么了”
二丫手里死死握着手机,手脚冰凉,向亲人求助“爷爷
“我姥姥没了。”
杜嵇山眉头紧拧“啥”
二丫连声音都不对了,说话也走调了。“我姥姥没了”
“怎么没的”
“就是人没了,走了不在了”
地动山摇,一声哀愁。
可怜二丫小小年纪,二十四岁经历了两遭亲人离世,这是什么样的沉重打击
杜嵇山披着衣服有条不紊地安排“快给你哥打电话,我现在找人送你去晖春。”
不知道是怎的,二丫开始抽筋,浑身抖地给远在千里外的杜锐打电话。
杜锐手机关机。
“我哥关机,不接”她哆嗦着,嘴唇都在颤。
杜嵇山一看,完了,这孩子是吓傻了,赶紧心疼地搂着孙女肩膀下楼,“别慌,别慌,我给杜炜打电话,让他接你去。”
二丫父母没的时候她才四五岁,办后事时顾念她年纪太小,怕给留下阴影,都没让她参加。只让几个伯母给换上条白裙子,让亲戚带着在家里看房子。
她怎么知道亲人离世时该操办的事情哟。
这时候,家里竟连一个能帮忙的人都没有。
杜嵇山思索着抄起电话,让二丫在沙上坐好,打给了大伯的儿子,杜炜。
杜炜是孙辈唯一成家立业办事还算稳妥的,杜锐联系不上人,这时候,只能找他。
杜嵇山把事情说了,杜炜起床,二话没说就往这边赶,临挂电话,老爷子看着二丫抽搐的样子,心急又说了一句“你叫上杜跃,让他一起来,路上有照应。”
挂了电话,等待来人接二丫的这段功夫,杜嵇山背手望着窗外,忽然自己心焦地感慨。“这时候胡唯要在就好了”
那孩子话少稳当,心理素质又好,是个能扛事的。
原本傻呆呆坐在沙里二丫,听见老爷子嘴里念叨胡唯,忽然又是一阵抽搐,身体都痉挛了。
杜嵇山吓得奔过去,晃着孙女“杜豌哪,杜豌,你可别吓爷爷。”
二丫也不哭,手脚冰凉,就倒在那里浑身哆嗦,一言不。
“这是怎么了,怎么了”老爷子心急火燎地找着能盖着取暖的东西给孙女裹上,蹲在旁边一遍遍捋着二丫的手脚,老泪纵横。“你可别出事了,你要出事了,等于要了爷爷的命啊”
一提要命二丫抖的更厉害,嘴里嚷着“不能要命谁也不能要命非要要命,要我的别拿别人的”
“不拿不拿谁也不要命,咱们家的人都好好地,都健健康康的,什么事都没有啊,丫丫,丫丫,咱们以后都平平安安的,什么事都有。”老爷子迭声安抚,悲春伤秋地摸着孙女的头。
那边听闻噩耗的大伯二伯家,全都在深夜亮了灯。
大伯杜敬靠在床头揉着太阳穴,嘱咐电话中的儿子“嗯,嗯。你到了晖春,看紧点你妹妹,该你出头办的事情一样都别落下,尽量别让杜豌插手,什么事跟家里勤通电话。”
大伯母陪着抹眼泪,良久无言,半晌,杜敬关了台灯,“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呢。”
一声女人温柔叹息“杜豌这孩子,真够可怜的。”
二伯杜甘也睡不着了,叉腰对着卧室窗户抽烟,一屋子呛人味。
二伯母半坐床边,为杜跃担忧。“你说老爷子让他去干嘛,他才多大点,哪办过后事,回头再给吓着了。”
“他不去,你看这家里谁还能跟杜豌去”
那么大的小伙子,也不小了,陪着妹妹经历经历,对他也没坏处。
“不是我多想,杜豌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说道”
杜甘侧了侧脸“你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