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莲子全神贯注,左手托着右肘,手中长剑舞出一片绚烂的剑花,如天花乱坠。
然而,清兵织就的刀网封住了他的去路,池莲子抽身之际,一道寒光直奔他的肩背而来。
他心中一惊,急切间手中长剑划出一道弧线,只听一声惨叫,又一名清兵倒在了他的剑下。
此刻,池莲子已经面无惧色。这些满族骑士比他想象中要容易对付得多。他也为自己所学的少林功夫能够得到检验而暗自欣喜。
池莲子的老家在钱塘县城外八里左右的驼背岭下,家境殷实。
他的父亲池玉聪兄弟三人,池玉聪排行老大,被人们称为池大员外。这家人注重气节,有骨气,从不接受官府的俸禄,也不依附于豪强,讲究仗义疏财,怜悯贫弱,除了口口声声不离仁义诚信,从不论人是非。
自从满清大军南下,江南地区民族灾难深重,百姓生活困苦,这一家人也不禁感叹唏嘘。
好在他们早早地躲进了深山,家又不在闹市,倒也没有遭遇什么三灾六难。
谁知到了池大员外五十岁这一年,竟然遭遇了一场大劫难。
那年康熙皇帝刚刚登基,在这位皇帝背后垂帘听政的皇太后,要在全国选拔博学鸿词的文士到BJ为新天子效力。
钱塘县令铁尔木明明是个武夫,却偏偏要附庸风雅,在碧馆设宴酬唱。待到第五个歌妓唱到“胡虏未灭,两鬓先白,泪水空流,这一生谁能预料,我心在抗敌前线,人却在沧州慢慢老去。”这几句时,铁尔木突然拍案而起,说这是在辱骂大清皇上,企图煽动叛乱。
铁尔木立刻将歌妓拿下,严刑拷打,逼迫她交出幕后指使之人。
那歌妓禁受不住折磨,很快就招了供:说是仓应命,临时到驼背岭后的池家借了一册词书,胡乱献艺。
这一来,给池家带来了灭门大祸,满门四代三十余人连夜被打入大牢,只有一个五岁的儿子池莲子逃走了。
这池莲子还是池玉聪五年前在扬州城外的乱葬岗上捡到的。
可怜池员外夫妇在牢中受尽屈辱,最终双双自杀身亡,好好的一户人家就这样家破人亡了。
池玉聪的一个远房侄儿收养了池莲子,将他带到扬州尽心抚养。
这一场灭门之祸,在年幼的池莲子心中埋下了反抗的种子。
再加上堂叔常年在山东、山西、河北一带做生意,为人豪爽,喜欢结交一些江湖朋友,免不了结识几位平日里打抱不平、行侠仗义的人物。
夜晚纳凉,冬日向火,或是酒后狂言,总能听到一些让人毛骨悚然又拍手称快的秘事。
便是堂叔一时性起,也会时不时地露几招武功,引得池莲子心痒难耐,无心读书。
可是,每次他提出要学武,堂叔都会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呵斥道:“你个小莲子,全家都被人害死了,还不安分守己吗?”
时光荏苒,转眼间又过了两年多。
这一年冬末初春,堂叔忽然染上了重病,临终之际,他把池莲子叫到床前。那双平素冷峻的眼睛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柔声道:“小莲子,你恨叔父我吗?”
池莲子含着泪回答道:“叔父对我有救命之恩,视我如亲生儿子一般,哺育教养,不辞辛劳,侄儿,恨不能粉身碎骨来报答您的恩情,又怎么会恨您呢?”
池元德摇了摇头,笑道:“不,我知道你恨我。你心里一直记着那个铁尔木,记着父母的血海深仇,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有朝一日能够身怀绝技,手刃仇人。而叔父明明会武功,这一年来却没有向你传授半分,你怎么会不恨我呢?”
叔父性格坦荡,说话直来直去,池莲子对此深有体会。要说恨他,池莲子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可偏偏他的这几句话又说到了自己的痛处。
池莲子百感交集,却无言以对,只是潸然泪下。
池元德吃力地撑起身子,对下人果断地吩咐道:“把东西拿来!快!”
两个下人应了一声,取下墙上的那幅李白的《侠客行》诗画图,撬开两块活动的砖头,墙上竟然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一个下人从洞中掏出一个长长的绸缎包裹。
池莲子精神一振,正要伸手去接,只听叔父厉声喝道:“等一等!先别碰!!”
他招呼下人递过绸缎包裹,双眼忽然出奇异的光彩。
他深情地抚摸着绸缎包袱,喃喃地说道:“可惜了啊可惜,好剑啊一把好剑!!”
说完,他解开绸缎包袱,里面赫然露出一把三尺龙泉宝剑。
池元德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右手握着剑,左手食指“铮”的一声弹向剑刃。刹那间,一阵“嗡嗡”的鸣响迸出来,余音绕梁,让满屋的人都感到悚然和警惕。
突然,池元德纵身跳下病榻,仿佛一下子恢复了健康。
他双目炯炯有神,须皆张,拔剑出鞘,噔噔几步走到池莲子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