贬妻为妾已成定局,玄苦大师也无能为力,只好以命格相冲为由,说服了谢家的当家人谢贤,同意将胡氏送来栖霞山山脚的别院养胎,若非如此,胡氏根本活不到生下谢洵的那一天。
玄苦大师与谢询外祖有旧,更对谢询母子有恩,谢洵可以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却独独对玄苦大师敬重有加。
因此即便他本人对算命批卦这种事嗤之以鼻,还是开口,“自然记得。”
他自嘲一笑,“命中带煞,六亲缘浅,虎兕出柙,生灵涂炭。”
谢询自幼过目不忘,此时脱口而出。
简而言之,谢询是天生的将帅之才,却也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不仅会克尽六亲,所到之处还会血流成河。
玄苦大师并未对外透露过此事,可胡氏依旧为着这四句话心惊肉跳,她从不期盼儿子替她报仇,拿回属于她们母子的一切,唯愿他一生平安顺遂。
“你不信。”玄苦大师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谢洵嘴角扯起一抹讥讽,仿佛讨论的不是自己的命运,“我倒希望这些都是真的。”
那第一个被他克死的应该是谢贲才对!
“这些年我一直在替你占卜,然而每年的卦象都是如此,直到几个月前,我从中窥见了一线生机。”
玄苦大师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激动,他早已看破红尘,自然不是为了谢贲那种狼心狗肺的人渣,甚至也不是可怜谢洵的命运多舛,而是为了这天下苍生!
在谢洵的射日弓下,一座座城池被毁,万千生灵涂炭,玄苦大师不希望再次见到那样的画面。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果真上苍还是给他们留下了一线生机。
而现在,生机来了!
“你是指方才那个丫头?”谢洵用手抵在高挺的鼻梁上,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
别说他根本对那个什么卦词不屑一顾,即便是真,他又为什么要改变?
坏事做尽之人还能心安理得地活在这世上,安享着荣华富贵,既然苍天如此不公,那就别怪他谢洵一笔笔讨回来,这是谢贲欠他们母子的!
至于天下苍生,一张张或鄙夷嫌弃,或恐惧厌恶的面孔在谢洵眼前闪过,那些人与他何关?
所以兰亭一个小丫头,又凭什么阻止他?
谢洵眼眸幽深,即便有一线生机,他也会将之亲手斩断!
看着谢洵萧瑟远去的背影,玄苦大师面露悲悯,命运的齿轮再次开始转动,注定的因果,谁也逃不掉!
……
“兰亭,你叫我出来什么事啊?”
自打那日秋菊被打了板子撵出府,芷兰一直心虚不安,这种情绪在兰亭单独约她出去时达到了顶峰。
兰亭自然不知道她离开后谢洵和玄苦大师两人的对话,那日从秋菊口中证实了背后搞事的人是芷兰,她打定主意要给对方一个教训。
二话不说,兰亭一个巴掌抽在芷兰脸上。
这一巴掌她是用了巧劲儿的,既不会在芷兰脸上留下印子,也不会妨碍她接下来当差,然而疼痛和屈辱感却一分也不会少。
芷兰被打懵了,她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捂着脸尖叫,“兰亭,你疯了吗?你凭什么打我!”
兰亭甩了甩打痛的手掌,语气警告,“你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你说我凭什么打你?”
从进府那日开始,芷兰就暗示她钟妈妈故意为难,到那日暖阁外的栽赃嫁祸,更不用说平日里,芷兰总是打着一副为大家着想的幌子,行的却是挑唆拱火之事。
兰亭早就受够了她,这回不过是新账旧账一起算,“若有下一次,就绝对不会是一个耳光这么简单!”
芷兰总算从方才的屈辱中缓过劲儿来,她捂着一边脸颊,目光闪躲,“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兰亭,我自认平日里对你不薄,没想到竟换来的是一记耳光,怪不得斑竹总说……”
“又想将斑竹顶在前面?”兰亭冷哼一声打断她,“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大可不必做出这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没人看!”
她平生最讨厌的便是这种背后生事之人,甚至在兰亭眼里,就连斑竹那样明晃晃将不喜欢放在脸上,真刀真枪干仗的也比芷兰可爱三分。
若是生在后世,兰亭就会知道专门有个形容这种人的词语叫做绿茶白莲花。
如今芷兰年纪还小,没有修炼成后来那个做着最阴毒的事,说着最漂亮的话的大丫鬟,被兰亭丝毫不留情面揭了老底,脸上到底是有些挂不住的,平日里那些张口就来的场面话也就说不下去了。
见她老实了,兰亭这才继续警告,“从今往后离我远些,若你再来招惹,我不介意将这次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杨嬷嬷知道,相信她一定会对背后将她孙女儿算计成这样的人是谁很有兴趣。”
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收拾芷兰,只是再次撞上谢洵的事让兰亭寻找姐姐的念头越发迫切,实在不愿在这些新人院的小丫鬟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这个芷兰能听进去最好,若是听不进去,就别怪她对一个小孩子不留情面!
手撕绿茶白莲花
听了兰亭的话,芷兰面上血色褪尽,心中再无半点儿侥幸,兰亭这是知道了那日的事。
不过芷兰到底是个聪明人,既然兰亭没有选择直接将这件事告诉腊梅和杨嬷嬷,反而先来找了自己,便是不想将事情闹大节外生枝。
那么事情便还是有转圜余地的,想通了这一点,芷兰松了口气,“兰亭,你误会了,这件事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