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已晚,厨房当值的妈妈们早已落锁回家,不过案上的东西还放在原来的地方,显然都是今日剩下的。
三人进去后,山竹熟练地从蒸屉里面的摸出几个馒头,塞给兰亭杨梅一人两个,又捅开炉子扔了几个土豆进去。
“山竹你……”小杨梅手里握着馒头,眼睛瞪地溜圆,很显然,山竹来大厨房偷拿东西,不是第一次了。
“每日府里派的那些那点饭菜就跟喂猫似的,我怎么也吃不饱,”山竹摊着一双小胖手,无赖解释,“若不来这里拿点东西,我早就饿死了。”
两人这才知道山竹家里四个哥哥,只她一个女儿,“去年田庄遭了灾,种出的粮食只勉强够交侯府的租子,一家人眼看就要断粮,爹娘只好将我卖了。”
“你不恨他们吗?”杨梅脱口而出。
山竹摇摇头,她家里只是普通庄户人家,实在是养不起这么多孩子,大哥到了娶媳妇的年纪,她的卖身银子正好给他做聘礼。
三小只的事后复盘
“不恨,”说话间,山竹手上也没闲着,她找来只盘子,手脚麻利地切了几块熏鱼腊肉放进去。
定了要卖她,阿娘哭了三天三夜,她爹抽了整整一根旱烟,咬牙卖掉家里最后一头猪,这才走通赖妈妈的关系将她送进府里当差。
“我已经很幸运了,隔壁的春芽姐姐,他爹为了多卖二两银子,就将她卖去了那种脏地方。”山竹有些唏嘘,并表示自己对现在的日子很满意。
兰亭的视线落在山竹身上,带着几分柔和,命运不曾善待过这个小姑娘,可她却依旧乐观豁达,用尽全力过好每一天,那么幸运重生的自己,又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不管是什么事什么人,也不能阻止她寻找姐姐!
“好了,不说这些让人不开心的,”山竹用火钳将烤好的土豆刨出来,敲掉皮面上焦黑的皮,一边吹气一边往嘴里送,“要我说,土豆就得这样用炭火烤着才好吃!”
看着她被烫得跳脚的模样,兰亭和杨梅对视一眼,不禁莞尔。
“快吃啊!”山竹往兰亭和杨梅手里一人塞了一个土豆,屋里立刻多了两个又蹦又跳的人。
三人围着火炉坐下,兰亭吹着手里的土豆,就发现杨梅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
那日兰亭故意当着秋菊的面露出破绽,装作忘记锁上箱笼,秋菊果然鬼鬼祟祟将那块手帕放了进去。
兰亭便推断出接下来她们必定要借此生事,为了让幕后之人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她特意让绣技出众的杨梅在帕子一角模仿秋菊的绣法绣上一个秋字,果然成为给秋菊定罪的决定性证据。
事实证明兰亭的计策十分成功,只是事情的结果却不是杨梅想要的。
“明明幕后主使是腊梅,真正与人私相授受的人也是腊梅,为什么最后被赶出去却是秋菊?”
若是当初兰亭让她绣的是腊梅的名字,此时被定罪的就是腊梅。
以兰亭的算无遗策,自然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兰亭笑了笑,“这么说来,你是觉得我柿子捡软的捏,而秋菊无辜?”
“怎么会?”杨梅拨浪鼓似的摇着小脑袋,“就是腊梅没受到任何惩罚,我心里不痛快!”
兰亭松了口气,杨梅性子有些软,不像山竹那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她是真心软。
只是深宅大院容不下这样的烂好心,兰亭怕她像之前金兰的事那样,想替秋菊求情。
“这是因为从一开始我想要对付的人就是秋菊!”
“为什么?”杨梅满脸震惊和不解。
兰亭想趁着这个机会,让两人认识到侯府的水深,指了山竹,“你来说。”
山竹想了想,“腊梅背后有杨嬷嬷,仅凭一块儿手帕不可能搬倒她,即便侥幸定罪,杨嬷嬷也不会放过我们,以我们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与杨嬷嬷对抗。”
不错,兰亭赞许地点点头,“家生子本就盘根错节,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没准就是拐着弯儿的亲戚。”
她在赖妈妈的事上吃过亏,已经得罪了三房,就不能再得罪老夫人的身边人,否则她一个新人,根本在侯府站不住脚跟,更别提找姐姐了,对于山竹两人也是如此。
“怪不得今日腊梅的名字刚露苗头,管家娘子就变了脸色,连玉梅说话也不管用。”杨梅若有所思。
“这只是其一,”见二人都看向自己,兰亭忽生出一种带学生的古怪之感,“这二来嘛,秋菊并不无辜,她然敢做别人的帮凶,就要有失败后被推出来顶缸的觉悟,哪有事到临头才来喊冤的道理?”
山竹不住点头,这才对嘛,秋菊虽是受人指使,却并不无辜,她要真不想害人,有很多机会可以告诉兰亭。若她选择坦白,必定不会落到今日的下场,山竹有些惋惜秋菊就此错过了另一种人生。
“至于这第三嘛,谁说腊梅能够毫发无损?”兰亭调皮地眨眨眼。
杨梅眼睛一亮,山竹也连忙追问兰亭是不是还有后手。
兰亭却但笑不语,神神秘秘地表示,“要是陈家聪明些,明日你们就知道了。”
……
次日一早,兰亭拿着钟妈妈特批的条子出了府门。
她给兰亭一日的假,去安置双亲牌位。
兰亭走后,屋中的气氛越发沉闷。
过了半晌,苦菊低低开口,“听说秋菊被打了五十板子,整个人血淋淋的,那两条腿都给打折了,便是接回去将来也只能做个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