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弱的母亲眼含热泪,给了自己的孩子一个大大的拥抱。她的大儿子一出生就被预言为弑神者,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除了年迈的祭司,就只有他们这些祝瑶的家人。幸运的是,因为神明没有回应,所以那位神谕祭司最终没有追究,小瑶得以平安长大。
这十五年来,女人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孩子,尽量让他少出门,少到神庙去,以免招致不必要的灾祸,却没想到她的大儿子竟然被神明选中成为了奉神少年。这个月来女人一直提心吊胆,直到如今看到小瑶好好地站到自己身前,她才放下心来。
只是,女人的眉头不自觉忧虑地皱起。周围人看向小瑶的目光似乎有些太热烈了。
她知道她的小瑶长得很好看,有时候美貌可能也会引来灾祸。
而被这些目光包围的祝瑶却似乎浑然不觉,挨个摸了摸蹭到自己面前来的弟弟妹妹。他们的年纪都还小,一口一个“哥哥”地喊着他,就像小尾巴一样粘着他。
“好了,我们回家吧。”
安抚完弟弟妹妹们,祝瑶抬起头对着父亲和母亲道。女人很快答应了,男人当然也不会反对。一家人就这样在众人的注视下沿着克罗斯大道朝前走去了,少年头戴花环身着白袍的背影在无数双眼睛中摇曳,勾起了无数的贪念和炽热的爱火。
一位金碧眼、身形高大的男人正注视着那道背影。
他叫菲狄斯,出身贵族,不过三十多岁,已经是城邦中最年轻的议会议员。而他的弟弟则是城邦中最英勇的三列桨帆船的船长,功勋赫赫,为城邦开疆拓土。
因此,菲狄斯可谓重权在握,未来的仕途一片坦荡。
直到那道身着白袍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道路的尽头,菲狄斯才收回了目光,看向一旁跟随他出来的男奴:“你去打听一下,看看他是否有兄长。”
在城邦中,这个兄长有时候并不是指的家庭中的哥哥,而是尚未成年的男孩是否有引领他成长的成年男性。
这种关系在城邦中并不罕见。未成年的男孩在兄长的荫庇下成长,能够获得食物、钱财甚至更多远自己家庭所能提供的权力和教育等等的资源。
与之相对应的,男孩的一切都由兄长教导,包括读书、运动、审美的形成、手艺的传承,还有身体的育和成长。男孩和兄长之间的关系无比亲密,就像他们的父亲和母亲一样,甚至最后男孩的家庭都是兄长一手建立起来的。
男奴自然理解了菲狄斯议员的言下之意,他立刻道:“我相信祝瑶会很愿意拥有像主人这样一位兄长的。”
菲狄斯英俊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为人一向大方:“如果这件事能够办成,我就放归你的自由身。”
放归自由身对奴隶的诱-惑实在太大了。男奴的心情十分激动:“我一定尽力达成主人的所愿。”
庆典日还在继续,街道上的人们仍在狂欢。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湛蓝的天边,原先悠闲散漫的云朵正在逐渐聚集。
奉神的少年(3)
今早还在下着暴雨。
外面的天空阴沉晦暗,像破了洞一样往下倒着密密的水帘。今天是距离庆典日结束后的第三天,也是暴雨开始的第三天。
城邦的夏季这么多年来都十分干旱,极少下雨,像这样的暴雨天气可以说十分反常了,还已经下了整整两天。
祝瑶从帆布床上醒来。
这一间房间是孩子们的睡眠房,房中不止他一个人在睡觉。他的两个弟弟正睡得很香,因此祝瑶起床的时候轻手轻脚的。
城邦中的民居很少有窗户,不过这间睡眠房有一个小小的、不太灵活的窗户。他推开窗户,潮湿的水汽混合着泥土青草的气味从窄窄的缝隙中扑面而来。比平常冷得多的风吹到祝瑶的脸上,将还带着睡意的他吹清醒了不少。
外面的雨看起来好大。
祝瑶一边漫无边际地想着,一边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一转眼忽然看到房子外壁,底下的墙角处正躲着一个披着破旧毯子的小小身影,似乎是在避雨。
那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这么小的身形难道是不到一岁的幼童吗?对方怎么会独自一人,又是怎么进来的?
城邦中的民居都是独栋带院子的,院子的墙砌得很高,门朝外开,一切都是为了安全。像这样的院子,一个成年男人想悄无声息地进来都有些困难,这样小的孩子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还是说……
不等祝瑶继续往深处想,那裹着破旧毯子的身影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转过身来。
于是他就看见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裹在毯子底下漆黑的、似乎没有固定形状的身体,以及抓着毯子两角的触手。在潮湿的空气中,对方看起来似乎更加冰凉湿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