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望舒对着这样的夜色,接电话的信心也强了一些,她拿着手机在寒夜里开口:“我看甘氏早晚大有换人的架势,就自己请辞了。”
“你哪里听来的?”
“我见到了一个,甚至我还不知道名字的,所谓的,四哥。”
电话里沉寂了下去。
甘望舒看着夜,眼角泛着冷淡的光:“您能保证,这个人,这辈子都和甘氏集团没有任何关系吗?”
另一端的甘兴业还维持着冷静:“这事还没有定论,还为时尚早,只要你业务水平完美,就……”
“什么样的业务水平算是完美的?”她问。
甘兴业的声音又停了。
甘望舒:“有人等着上位的情况,我的业务水平真的能在短暂的一年,两年内,在泼天的压力下,做到所谓的完美以至于让那个着急等着上位的人能够自己主动或被动地被你们叫退出吗?”
甘兴业完全哑然。
甘望舒脸上蒙起一层冷意:“这辞呈您批了吧。”
甘兴业语气些微急了些:“望舒……这是你奶奶的意思,我还在争取,我还是觉得应该给你再多两年时间。”
“两年内没人能够把那个破烂摊子做到如日中天。”她冷静道,“别说得好像是施舍一样,当初我三哥离开时,甘氏内部是什么样的,作为董事长,您不清楚吗?”
“我知道,但是至少那会儿你留下的说服力比现在强。你现在离开这个位置又回到过去,这么冲动你会后悔的,望舒,哪怕再待两年离开也好过现在……”
“我离开,也不缺那个养活自己的能力,该担心的是公司。”
“你这话,什么意思?”
“名嘉国际两个还没签的项目总设计师是我,览市沪园的第二期项目也正要签,林林总总加起来快十个项目待进展,这些,我走了,项目都和甘氏没关系了,国内不是只有甘氏一个建筑公司,甘氏这两年能那么快稳定下来不能说是没有我这个设计师的功劳。”
“望舒。”甘兴业的声调高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哪怕你离开那个位置但你不打算再在甘氏做着……”
“我为什么要呢?”
电话里的声儿戛然而止。
甘望舒:“我身上就多少血,我为什么要留给甘氏,留给甘家不遗余力地榨干到最近一滴不剩?”
甘兴业呼吸略显急促,“望舒,我们是一家人,你怎么回事,说话如此不近人情就算了,你打算彻底离开甘氏,打算让甘氏后期业务中断一大半。”
“一大半不至于,四分之一差不多吧。只是在甘家人一直以来的眼里,我都要怀疑我真的只是个毫无能力的傀儡呢,两年在集团毫无建树,直到我今天决定要走,才发现,没了我,这甘氏,也不是毫无影响。”
“望舒……”甘兴业语气沉了下去,“你想怎么做?”
他听出来她不是真的要离职了,而是在威胁。
甘望舒:“我想怎么做,爸爸应该猜测出来了,利用我也不应该这么明显,才两年就按捺不住了……可能是这个接班人比我大吧,所以我没法子占有这个位置太多年,但是,要赶我走,你们得掂量掂量新来的人,有没有能力能够填补上集团损失的那些业务,有没有能力接受一个和两年前一样的烂摊子,而据我所知,我那位,亲爱的四哥,貌似也只是我那三哥的翻版,真不愧是兄弟。”
“我会处理,”甘兴业轻吐口气,对她道,“我一直是希望你继续做着的,望舒,我一定争取这个位置,一直是你的。”
“但愿。”
挂了电话,甘望舒继续看着楼底下蜿蜒展开的灯火找自己的路。
其实她知道,这只是大家暴露本意之后方便光明正大夺取自己想要的而已,哪有那么容易就把那么大的甘氏集团据为己有,真就因为她拿几个项目一威胁,甘家人就妥协了。
甘兴业是一个最会和稀泥的人,很多时候老夫人的决定都是他默认的,没有他默认又怎么会有决定问世的那天。
所以,甘氏真正落她手中的概率也只有四分之一。
屋里的阿姨拿了东西到露台来布置晚餐,晚上要在这烤肉。
甘望舒去帮忙,忙好了一家人就在微微飘着寒气的露台背着曼哈顿的绮丽夜色吃起晚餐。
自从到美国,甘望舒在家里吃的每一餐都是中餐。
她问二哥:“你平时吃中餐多吗?”
“一半一半,已经习惯西餐了。”
“那这一阵子不是吃腻了?”
他莞尔:“中餐怎么会腻,中国人讲究落叶归根,别说吃个饭,死后还要回去呢。”
甘望舒失笑,也就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虽然吃得不算多但甘衔清一个在美国生活了快二十年的人,中餐造诣已经很高很高,这一顿烤肉给甘望舒吃得极为满级,吃太多最后是真有点腻了。
趁着甘衔清陪孩子玩游戏的时候,甘望舒说她要出去消消食,末了就开着他的跑车去了萧津渡的公寓。
两地之间的六公里一眨眼之间便在她的跑车轮毂下缩短到抬头便是公寓那高耸入云的铅笔塔。
甘望舒给萧津渡发了消息,说她到了。
停好车在楼下会客大厅等了会儿,萧津渡的手就已经摸上了她的肩头。
甘望舒抬眸,男人眼角吊起一弯惬意的笑。
她也下意识略扬嘴角,站起身。
萧津渡住三十六层,这个高度足以将纽约夜色尽揽入眼。
他家里也没什么人,就一个生活阿姨料理着稀少的事务。
与客厅相连的茶厅上摆置好袅袅升烟的茶水,点心,看着都是给她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