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很清楚,自己不可能和滕颢走到最后,可是,她还是贪心地想留在他的身边,看他抓耳挠腮地写作业,看他酣畅淋漓地跳舞,多一天,是一天。
这点卑微的念想,在王镜瑶出现之后,摧毁得一干二净。
王镜瑶明艳而张扬,她开口就如百灵鸟,声音清脆透亮,言辞间又透着八面玲珑的聪敏,她多好,不像她,永远安静而沉默,像这人间的异类,无法表达,无法诉说。
滕颢如此阳光的人,就该和这样的女孩在一起。
他们可以谈天说地,也可以畅想未来。
那日离开滕家之后,任云深就陷入了无法摆脱的自我厌弃,她恨自己的残缺,也恨自己发出的任何声音,她觉得,与王镜瑶相比,她就像是个小丑。
当自卑变成更深重的自卑,那就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任云深明白,她不能再继续留下来了,她得救救自己。
父亲任天海听说她愿意去香港,非常高兴,他很快替她妥当地安排了一切,可临走,任云深又舍不得了。虽然这段日子她不回滕颢信息也不主动联系他,可是,她每天早上都会立在窗口,偷偷看着他去上学,晚上,又偷偷等他回来。
她不敢想象,以后,连这点小心翼翼的浪漫,都会成为奢侈……
眼罩全湿了,任云深摘下眼罩。
舷窗外,天黑如泼墨,飞机穿透了云层,入目没有一丝光。
一小时前,滕颢朝她飞奔而来。
他说:“云深云深,你总算愿意见我了!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会理我了呢!吓死小爷了!”
任云深把手机里早就编辑好的一行字递给他看。
“陪我走走好吗?”
“好啊,你想去哪里都行!”
她想去的地方其实很多很多,可是她来不及了,她要赶飞机。所以,他们两个人只是在小区外的街上走了一圈。
冬夜,寒风,街上连片落叶都没有,整个城市光秃秃的。
少年依然话多聒噪,少女依然安静沉默。
滕颢像是要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全都和她说一遍,以弥补他们之间的空白,而云深,像是要把余生的耐心都给他,她想把他的话都珍藏,待到日后一个人时,慢慢回味,哪怕只是细小琐事,只要是他说的,她都喜欢。
两人走了大约半小时,又绕回原点。
任云深打字告诉他:“我要去香港了,暂时不会再回来。”
滕颢盯着她的手机屏幕,懵了。
任云深趁势,踮起脚尖迅速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
终于。
她和他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