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2年的春节草草的过去了。
人逢佳节倍思亲。今年的春节对林永年来说倍感煎熬。想起从前在家里过节时的情景,他的心就在滴血。
那时候,一顿年夜饭是最隆重的,准备工作足足要忙一天,全家齐上阵,林永年也得挽起袖子干活,摘菜切菜,忙得不亦乐乎。
沈方身为厨师,掌勺的自然是他。酱爆肉、炒鳝丝、椒盐肘子、翡翠虾仁……都是他的拿手菜,满满的摆了一桌子。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何等温馨欢快。
吃完饭,大家一起到花园里放烟花鞭炮,五颜六色乒乒乓乓,把过年的气氛推向高潮。
春节期间饭馆不营业,所以沈方也不回去了,就住在他们家,第二天再接着吃。
到了年初三,工厂的股东们来他们家拜年。这也是老规矩了。吃过饭照例打麻将,先生们一桌,太太们一桌,稀里哗啦好不热闹。但沈卉从不参加,她负责端茶送点心,把客人招待得熨熨贴贴。
她是个多好的妻子,知书达理温柔体贴,她怎么会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根本不可能!
可是,先后写了两封信回去全都石沉大海,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林永年焦躁不安,回上海的念头变得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以遏制,他决定等约定的两年时间一到立即动身。
这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林永年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小泥鳅。
小泥鳅问:“还要等多久啊?”
林永年算了算:“现在是二月份,还有三个月。”
小泥鳅说:“要带我一块去哦。”
“那当然,”林永年说:“你是我兄弟,要去一块去。我找庞金海报仇,还要请你帮忙呢。”
小泥鳅摩拳擦掌:“没问题!瞧我的吧!那个猪狗不如的家伙,我非整出他的屎来不可!”
林永年笑了笑。他可没这么乐观。
石铁山曾告诫他,沈卉可能与庞金海暗中有染。对此他本来是嗤之以鼻绝不相信的,但现在他有点将信将疑了,否则为何一直没有回信来?他急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由于日本鬼子占领了上海租界,以前的案子已经一风吹了,无形间替他扫除了回上海的一大障碍,现在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庞金海。
当年他能借日本人之手害我,说明他与日本人关系匪浅,我必须多加小心,别打蛇不成反被蛇咬。有利因素是他在明处我在暗处,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所以机会还是有的,关键是如何把握机会。
林永年正想得出神,一个工友走进来说:“林先生,你老乡来了,他要我捎口信,请你到海天阁茶楼见面。”
林永年吃了一惊,心想我亡命天涯,哪来的老乡?难道我的信被庞金海看到了,他现我没死,来追杀我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足以证明石铁山是对的,沈卉与庞金海确实有染。
林永年心里七上八下,他问工友:“我那个老乡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年纪?长什么样?”
工友摇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林永年愈加不安了:“他要你捎话,你怎么会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我根本没见到他,”工友回答:“刚才我到码头外面买香烟,一个小鬼转告我的。”
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了。林永年眉头紧皱,一时拿不定主意去还是不去,或者干脆溜之大吉。
小泥鳅想了想说:“大哥,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先别露面,我过去侦查一下,看看是什么情况。”
林永年同意了。两个人立即出,林永年躲在海天阁茶楼附近一家南货店里,等小泥鳅的消息。
小泥鳅去了不到十分钟就回来了,紧张地说:“茶楼上有一伙人鬼鬼祟祟的,领头的年纪跟你差不多。”
“他长什么样?”
“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得还蛮像人样的,就是有一点娘娘腔,看着怪怪的。”
林永年脸色变了:“这个人一定是庞金海!”
“我猜也是。”小泥鳅说:“情况紧急,你快跑吧!”
林永年双眉紧皱,站起来兜了几圈,猛的停在小泥鳅面前,两眼紧盯着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小泥鳅急得跳脚:“你傻乎乎的看着我干什么?怎么还不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林永年在他鼻子上拧了一下:“臭小子!演得挺像啊!”
小泥鳅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像不像的?”
林永年笑道:“得了,你这叫班门弄斧,懂不懂?要跟我耍花腔,你还得好好练练。”
小泥鳅扑哧笑出声来:“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不是靠看,而是靠这个。”林永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假如庞金海真的知道我的下落,肯定直接带人来抓我,怎么会约我见面呢?那不是脱裤子放屁吗?他可没那么儍!”